我當媽媽了

回憶我懷孕生孩子的過程,比起很多人來說真的可以說是非常順利了。

我當媽媽了

孕期增重不到25斤

懷胎十月,孕早期擔心孕酮低去查了幾次,孕晚期擔心胎動不正常去查了幾次,每次都是虛驚一場。孕早期吐了幾次,吐完無其他不適;除了聞不了油煙生肉鮮魚味兒,該吃吃該喝喝;孕中期開始假性宮縮,肚子經常性發緊發硬,但並不疼,也無任何不良影響;孕晚期恥骨不痛,起夜不頻繁,沒長妊娠紋,身體依然靈活,只打噴嚏漏過兩次尿,每一次產檢都情況良好,羊水足,胎動好,胎位正,無繞頸。

我當媽媽了

生產前最後一次B超單

生產的過程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痛苦不堪。超預產期近一週了還不發動,最後一次產檢的時候大夫說如果還不發動,8月2日來醫院催產。8月1日夜裡開始宮縮,有輕微痛感。8月2日早晨見紅,內檢開一指半,辦理住院。宮縮一夜,疼痛升級,陣痛來時要閉嘴不動靜等過去,一夜沒睡好,但8月3日內檢依然只開一指半。求爺爺告奶奶,終於被帶到待產室打上了催產針。藥水一進入靜脈,從手背到胳膊一寸寸往上疼(出了月子還有感覺)。藥效非常快,陣痛像漲潮一樣一浪疼過一浪。一開始楊先生還講笑話幫我轉移注意力,但後來我連聽笑話的心情都沒有,笑的力氣也沒有了。一身衣服被汗水浸溼,連羊水破了都沒立刻發覺。痛到一定程度,連說話都是一種折磨,我在心裡默默地數數,鼓勵自己數到十就不疼了,就這樣一聲不吭強自忍著。

十二點左右,我詢問大夫何時能打無痛,被告知麻醉醫生已下班,至少要等到下午兩點。沒辦法,只能拼命用意志力抵禦疼痛。我攥著楊先生的手,每當陣痛來襲,我拼命地捏他的手,他也用力地回握我,無聲地給我支援。每隔一段時間,我都要問楊先生幾點了。後來家裡人送了午飯進來,楊先生一邊餵我一邊自己吃。我疼得毫無食慾,但為了待會兒生孩子有力氣,我閉著眼張著嘴,彷彿一個沒有感情的吃飯機器,對楊先生夾給我的任何食物來者不拒,在陣痛的間隙奮力咀嚼吞嚥。在待產室沒有廁所,我小便了三次,都是楊先生扶我起來,拉上簾子,讓我尿在盆裡。第一次小便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第二次小便已帶了鮮血,應該是羊水破了。一點半,第三次小便沒有上出來,我卻有強烈的便意。我氣若游絲地讓楊先生問大夫,我有拉粑粑的感覺,是不是要生了?大夫一邊說著不會這麼快,一邊提起我的輸液袋,讓我跟她去產房做內檢。我疼得精神渙散、渾身無力,楊先生把我從床上扶起來,還想把我扶到產房,被醫生冷漠拒絕:別扶她,讓她自己走!我扶著牆跟著大夫一步一挪進了產房,又費力爬上了產床。醫生讓我自己脫下一條褲腿,我疼得實在哈不下腰,微弱地請求另一個大夫幫我脫下來。她說:“你的衣服怎麼都溼了?”我說:“疼的。”內檢發現已開九指半,於是我另一條褲腿也被脫掉了。醫生們一邊感嘆著“真沒想到她這麼快!”一邊出去通知楊先生送必備的東西進來。我有點驕傲——開骨縫這麼快,不愧是我!又有點感嘆——沒打上無痛,省錢了!還有點凡爾賽——十級疼痛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啊,我都忍下來了!

醫生讓我雙腿開啟,雙手用力向兩邊掰兩條腿,宮縮來的時候就像拉粑粑一樣用力,頭抬起來看自己的肚臍眼,宮縮停止就放鬆休息。教給我用力的方法後,醫生們就各自忙碌去了。我驚喜地發現,我按照醫生的說法用力的時候,幾乎感覺不到陣痛,於是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始一次次地用力。產房裡就我一個產婦。我孤獨地躺在產床上,伸長脖子,咬緊牙關,睜著我800度的近視眼,奮力看向我的肚臍眼。時間彷彿流動得慢了,我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呼吸,感覺到脈搏在有力地跳動。這種感覺就像學生時代的長跑,路途漫漫,幾多艱辛,沒有其他出路,只能自己努力向前。

我當媽媽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累了,懈怠了,不再那麼認真地用力。生產的恐懼並不嚴重,但這種無望的努力卻令我幾欲放棄。我不知道還要用力多少次才能生下孩子,沒有目標地用力讓我感到絕望。不過很快,某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我一個人的戰鬥,無論是誰,無論那個人多愛我,都無法替我承受,甚至無法感同身受。於是我開始更深地呼吸,更拼命地用力,每一次宮縮來臨我都用力到渾身發抖。終於,我感覺到有一團硬硬的東西堵在了陰道口,那是胎頭,我心想。這時一位醫生過來檢視,發現了這一情況,她驚訝道:“這麼快!”幾位醫生都圍過來看,也都一陣唏噓。

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力竭地停下來。也許是幾十秒,也許是幾分鐘,我停在那裡,大口喘氣,試圖蓄力進行最後一搏。但越放鬆越覺得疲憊,筋疲力盡的感覺像潮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把我淹沒。

在這過程中,我感覺到醫生好像在我的陰道口紮了好幾針,有被刺的感覺,但並不很疼。後來我猜著應該是在給我打麻藥。操作完之後,見我一直不用力,一位大夫鼓勵我:“這個時候別停啊,再用點勁兒孩子就出來了!”聞言,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下“拉”。太過用力,我全身都在抖,喉嚨深處發出尖銳的聲音,感覺孩子在一點一點往下走,陰道撕裂產生一陣細密的疼痛……下一刻,我感到下體有一團巨大的溫熱又柔軟的東西滑了出來,我的身體一下子空了。緊接著,產房裡響起了嬰兒的啼哭。終於,終於,我生下了孩子!我放鬆下來,癱在產床上,啞著嗓子,對圍在身邊忙碌的醫生真誠道謝:“謝謝大夫,你們受累了!”一位醫生溫柔又堅定地迴應我:“是你受累了,你真棒!你是產婦們的榜樣!”

孩子象徵性地哭了幾聲就停了,醫生把它舉起來放在我眼前,問我是男孩還是女孩。我看不清,只覺得孩子身上好多血,看著兩腿間鼓鼓的,於是道:“男孩?”醫生聞言又讓我看了一眼,說:“是女孩!”是了,在孕期我就覺得是女孩,不折騰媽媽,胎動柔和幅度小,超過預產期才發動……下一瞬間,心疼佔據了我的心扉——將來,我的女兒也要受感情的傷,受生產的罪……

孩子被包在襁褓裡放在我身側的嬰兒床上。她不哭了,很小聲很小聲地哼唧,我還能聽到她在扭動著小小的身體。醫生告訴我,孩子六斤七兩。噢,這感覺真奇妙,我居然創造了一個小生命!

孩子出生了,但生產並沒有結束。我感覺肚子裡一陣拉扯感,不疼,但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不舒服。很快,又一團溫熱的東西排出體外,是醫生把胎盤拽出來了。隨後,醫生幫我縫合陰道撕裂傷口。對於生孩子,我做過很多功課,記得看到頭條上有個產婦說醫院裡生產完縫針一般都不打麻藥,但產婦強烈要求的話,醫生會給打的。於是我問醫生:“大夫,縫針打麻藥嗎?”醫生很溫柔地答覆:“當然打了。”她的溫柔鼓勵了我,我又問:“我下面撕裂嚴重嗎?”醫生答曰:“不嚴重。”雖然打了麻藥,但某些時刻我依然能夠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雖然撕裂不嚴重,但我感覺醫生縫合了好久。我躺著,筋疲力盡,渾身溼透,大腦放空,任由醫生操作。倒是並沒有很多產婦提到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有感情的生育機器”等感受,內心充滿了感恩之情。怎能不感恩?都說生產是鬼門關上走一回,而我平安且順利地生下了孩子!

我當媽媽了

最後,醫生為我穿上成人紙尿褲,讓我小心地從產床挪到了推車上,在我腿上蓋上床單,把我和孩子一起推出了產房。

甫一出門,我就感受到了家人們的歡樂和讚賞。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連聲誇我真棒。我笑著,沒大有力氣說話,只在楊先生低下頭湊過來的時候向他討我的眼鏡——在待產室躺著的時候摘下去的——我還不知道我的孩子長什麼樣子呢。戴上眼鏡,我吃力地扭過頭,第一次看清了我的寶貝。她被包裹得只露出頭,臉蛋胖嘟嘟的,眯著腫腫的眼睛,舌頭在嘴邊調皮地吞吐。她明明醒著,卻又好像沒醒,好安靜。唔,有點醜。但是我還是好喜歡她!

我當媽媽了

剛出產房的寶寶

我和孩子被推進病房,塵埃落定。

新生活,在我眼前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