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與君不相見》精彩短篇古言 虐文 不傻白甜 已完結 超好看

我嫁給顧翎琅三年,直到死在他手上,才知道原來我是個替身。

我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不愛我而已。

他毒害我的那天,佛堂外陰雨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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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被關在裡面已經一月有餘,女婢們只管按時送飯,換季了都不給我送件衣裳,這破佛堂還漏雨,我冷得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顧翎琅端了一壺酒進來,給我倒了滿滿一杯,看見我的慘狀,他甚至笑了兩聲。

我瞥了一眼酒液的顏色,心想不愧是他,連殺人的手法都如此沒有新意。

他將酒遞給我,自己走到案几邊看我抄的佛經,臉上露出笑容,須臾又顯出怒色,狠狠地將它們掃下地,像個神經病。

我已經習慣了,根本懶得理他,自顧自喝了一口酒,他還算有點良心給我配了一碟小點心。點心口感很好,可惜不是我喜歡吃的口味。

我一貫看不起死前還要問一句情情愛愛的套路,但如今輪到自己,我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當年那個會給我寫情詩、和我談天說地的少年,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意識逐漸消散的時候,我聽見他回答我說,「如今不是因為阿雲,林書瑤,我根本不會娶你。」

這狗男人!

參加自己的葬禮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我確信定自己已經死了,我的身體,準確的是屍體,被顧翎琅喊人放進了棺材裡,他又四處散播了我病逝的訊息。

明面上,我還是顧翎琅明媒正娶的夫人,葬禮辦得很是盛大,顧翎琅在我棺材前掉了幾滴眼淚。這龜孫子甚至當著我爹孃的面,跪伏在我的棺材上面,顯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於是我故意坐在棺材上,結結實實受了這一跪,可惜我如今是鬼魂,沒人能陪我一起欣賞這一盛況。

我娘哭得肝腸寸斷,到最後還暈了過去,幸好阿爹扶著她。

阿爹表面上和顧翎琅互相安慰,但我看見他望著顧翎琅的眼睛裡都是仇恨。

他是我阿爹,他最懂我。

可惜當年我執意要嫁給顧翎琅,沒聽他的話。

我好像不能離自己的屍體太遠。

棺材被送去埋葬的時候,我也只能跟著送葬的隊伍走,然後被困在了自己的墓地。

鬼魂狀態的我感受不到苦累,可是每天坐在自己墳頭真的很無聊。幸好我在閨中的時候結交甚廣,經常有三兩好友結伴來我墳前哭。

哭哭哭,哭什麼哭,我這不是還在嗎?我想安慰他們,可惜他們都聽不到。

顧翎琅一次也沒有來過,不過也好,省得我看得噁心。

我還沒感嘆幾日,他竟然和一人結伴而來。

聽他們交談,原來這位就是顧翎琅口中的阿雲。

我還沒來得及噁心顧翎琅竟然帶他真愛來我墳前,就先被震驚了。

「阿雲」竟然是個男人?!

我天,顧翎琅你給我說清楚,我長得哪裡像男人?你把我當作他的替身??我恨不得在顧翎琅耳朵邊咆哮。

士可殺不可辱。我覺得我的憤怒更甚於被毒害當日。

我仔細觀察這位「阿雲」,最後羞愧地垂下了頭。

我長得其實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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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概是從什麼地方趕回來,風塵僕僕,可即使如此也沒有損耗他的一分美貌。我敢以我今生看遍京華美人的資歷發誓,整個京城沒有一個能與之相爭輝的人。

唉,他這麼好看,一瞬間我都恨不起來了。

我懶得聽這對狗男男說些什麼屁話,只是心想,如果是專程來我墳前秀恩愛就大可不必了,真•陰間戀愛,秀給鬼看。

我堵住耳朵,並準備轉身。

突然看到這位「阿雲」狠狠揍了顧翎琅一拳,然後兩人打了起來,準確地說,是顧翎琅單方面被毆打。

沒想到啊,美人不僅臉好看,拳頭也很硬。

打完之後, 「阿雲」厲聲喊他滾。

我在旁邊目瞪口呆,我天,什麼情趣啊,來原配墳頭打架?

這麼刺激的嗎?

我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戲。

我從來沒見過顧翎琅這個樣子,低聲下氣、溫言軟語、小意討好。

不得不說,我舒坦了。

即使是剛新婚我試圖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的時候,我也沒有這麼卑微過。

現在看著他這副舔狗樣,只覺得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在和人吵架上,「阿雲」應當是高手,他根本不作聲,由著顧翎琅叭叭叭講一堆,眼神都不給一個,等到顧翎琅講不下去了,才冷冷地說一句,「說完了嗎?滾。」加上本身冷冽氣質和心上人光環的加成,殺人誅心。

顧翎琅軟硬兼施依然沒有成效,只好一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走之前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我的墓碑,看得坐在碑上的我渾身不適。

看什麼看?有病!

現在我墳前只有一人一鬼了。

「阿雲」坐在我墳前,低垂著頭,看不清楚什麼表情。

但我莫名其妙覺得他很難過,這種極致悲傷的感覺我在我爹孃身上感受過,但不曉得為什麼他要這樣。

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望向我的墓碑,他的眼神很專注,讓我幾乎以為他看得到我。

我到底剛死不久,保留了大量作為人類的習慣,從墓碑上跳下來躲避他的目光。

再望向他的時候,我發現他在哭。

一點聲音都沒有,悄無聲息地哭。

眼淚靜靜地流下來,靜靜地垂落在衣襟上,整個人坐在那裡一點動作都沒有。

我甚至覺得比起我,他才更像一個死人。

一開始我還安慰自己美人為我落淚,還是顧翎琅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灑家此生值了。

但他哭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我覺得心煩意亂。

我其實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顧翎琅有一塊珍而重之的玉佩,上面刻著小小的「雲」字,和他最機密的檔案一起,鎖在書房的暗格裡。

只是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顧翎琅也從不提起。

我只猜測顧翎琅有一位名字裡含雲字的心上人。

只是等到我臨終才知道,原來我還是他的替身。

雖然在我悲劇的婚姻裡,阿雲實際上並沒有摻和,是顧翎琅一廂情願為了他冷淡髮妻。但我不是聖人,我理所當然地厭惡著他。

但現在經過他這麼一哭,這些遷怒就更顯得不講道理起來。

我甚至忍不住伸手想幫他擦擦眼淚,但是手卻穿過了他臉頰。

我一愣,暗自嘆了口氣,好吧,美人,不是姐姐不疼你。

實在是陰陽兩隔、身不由己。

阿雲一直在我面前枯坐著,我也盤腿坐在他對面,支著下巴和他單方面大眼瞪小眼。

天色漸漸黑了。

一行人悄悄來到我墓前,為首的那個單膝跪地喊了一句將軍。

我一眼瞥到這人左臂上的家徽。

徐家人,名字裡含雲。

我幾乎瞬間知道了他的身份——徐留雲。

原來是他呀。

對於京城世家的孩子來說,徐留雲的名字簡直是個噩夢。他出現在各大長輩的嘴裡,用來作為參照物與自家小輩做對比,而後者往往被譏諷地抬不起頭。

我娘為了我和阿弟能長點出息,甚至曾找遍關係讓我們拜入了其先生門下。

可惜那時候他已經出師了,不久又奔赴北疆,於是我一直無緣得見這位「京城千萬少女的夢」。

這麼說起來,顧翎琅倒是做到了「要攀就攀最高處的花」這一箴言。我暗自感慨了一番他的狗膽。

難怪成不了。

嘻嘻。

我還沒回味完徐小將軍的傳說,就聽見了挖土的聲音。

誰啊,這麼不道德在人家墳地旁挖土擾人清淨?我不滿地尋聲而望。

哦,原來挖的是我的墳,那沒……

不是,徐公子?多大仇多大恨,您連我墳都不放過?

美女無語。

十一

早就聽聞徐將軍御下有方,手下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吭哧吭哧幾鏟,我的墳就被挖穿了。

甚至把棺材抬起來之後,他們還把土填上,恢復了墳墓原貌,極保護生態環境。

非常文明、有禮貌。

個鬼啊。

本朝人講究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即使是顧翎琅都不得不捏著鼻子把我葬在他家風水極好的祖塋裡好生供奉。

如今他徐留雲倒是膽大,叫著一夥人就敢來顧翎琅家祖塋挖墳。

一時之間我都不知道是該同情自己還是同情顧翎琅。

但身而為鬼,我很抱歉控制不住自己不得不隨著我的墳一起搬家。

唉。

如果有人能聽見我說話就好了,能不能給我爹孃好友們留個信,告訴他們我喬遷之喜,來年清明也好換個地方憑弔。

我是個俗人,雖然死了,但也希望這世間能有人記著我。

十二

徐留雲看了看我的老家(墳),大概是確定從外表看不出來裡面已經空了,才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快走。

他們一行人腳程極快,我用飄的都感覺心累。

徐留雲親自給我抬的棺,他一人在前抬住館首的位置,我不想飄了,就恨恨地坐在棺木上,試圖給他的肩膀增加一點靈魂的重量。

哼!讓你挖我墳。

我坐在館首雙腿晃來晃去,時不時會穿過他脖頸或肩膀,反正他也接觸不到我,就且當我無聊的小報復。

我幼時聽人說亡魂陰氣重,生人遇之遍體生寒。現在瞥見他脖子上被冷出了一些雞皮疙瘩,暗自感嘆原來此言非虛。

於是我玩得更開心了,甚至暗戳戳摸了一把小臉。

他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半昂起頭「林書瑤,是你嗎?」

惡作劇被人當場抓包,我有點尷尬,訕笑著收起了腿不敢亂動,並且留意到徐留雲身後的青年身體抖了一下。

害,你大晚上抬著別人棺材這麼問,瞧把人家孩子嚇得。

徐留雲大概是沒感受到什麼異樣,之後一直沒有再說話。

我覺得他好像有些失望。

十三

我們走到一處京郊的小別莊才停下,別莊裡燈火通明。

這裡每一處景色我都很熟悉。

我曾經在這裡和阿弟一起求學,一起被陸先生打手板又一起悄悄地報復先生,在他菸斗裡放小蟲子。

陸先生生性嚴肅,一次招收弟子又不超過兩人,因此對弟子極為嚴苛。我比較調皮,陸先生一開始被我氣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後來修身養性的工夫明顯見長,能在我搗亂之後含笑把我手打腫。

我曾經誠懇地對他說,先生您看,您也進步了,我們這就叫教學相長。

先生當時深深吸了口氣,「沒事阿瑤我不生氣」,他頓了頓提高了音量,「你自覺一點,把手伸過來。」

我一聽,溜得飛快,隱隱聽見身後先生咆哮著喊「兔崽子」。

唉,先生,您還有進步空間。

我出師的時候給先生敬茶,陸先生反手給我倒了一杯,笑罵道,「我也該敬你。」

在我這些年磨鍊之下,先生更加喜怒不行於色,更有高人風範了。

當然,那碗先生倒的茶我沒敢喝。

所以啊先生,這麼多年過去了,您應當更會控制表情了才對。

您別哭了。

十四

「這蠢丫頭,我早教過她別和瓦片硬碰,她還真就玉碎了。」陸先生擦了擦眼淚,似乎還是想像當年一樣笑罵我,可惜說著說著就哽住了。

我站在他面前手足無措。

我想晃著他袖子像曾經一樣讓他消氣,問他不是雲遊去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可我已經死了,除了自己的棺木,我碰不到任何東西。

「阿姐!」我聽見一聲哭叫,一個少年從門外奔來,跪在我棺木前,「我來晚了。」

是阿弟啊。

我新婚不久,他就奔赴北疆去了,說是男兒當戰疆場。

我和娘都不同意,後來實在拗不過他,便提筆給師兄寫了一封信,拜託他幫我照顧照顧弟弟。

這位師兄便是徐留雲。

在我和阿弟之前,陸先生的上一屆弟子是徐留雲和顧翎琅。

出師後,前者在北疆,後者留在了京城。

行伍的生活讓阿弟變化了很多,即使在燈下都能看出來他身上的稜角和線條更加鮮明,當然也黑了不少。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要嘲笑他。

不過他長高了不少,說不定是他譏笑我。

唉,別哭了別哭了,醜死了,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

弄得我都想哭了。

十五

我真的不擅長處理這麼悲情的場面,雖然此時我處理不處理也沒人知道。

徐留雲這時候倒是很冷靜,半點看不出在我墳前那副悲傷的樣子。他先行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來一個姑娘。

也同樣紅腫著眼睛,哭哭啼啼的。

這次我卻發自內心地笑了,我突然明白我為什麼還滯留在這個人世間了。

我在等一個人的結局。

他不死,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