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上映的時候,被誇爆了。
影片最開始有一段劇情,是姐妹倆為了訓練要管控飲食,搓了人生中最後一頓街邊髒攤。
她們吃的金黃色的脆球球,就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印度小吃。
小脆球在電影院的銀幕上比本身大了數倍,黑暗中的它有聲有色有味。
聽到姐妹倆囑咐“多加辣”,我心想這是什麼神仙美食,看得我口水四溢。
但
怎麼也想不到多年後的今天,我會端著國人品嚐印度小吃的影片當作減肥餐。
吃印度小吃就是一項極限挑戰,而看別人吃印度小吃,你絕對吃不下去飯。
今天推送得晚一點,就怕趕上你的飯點。
乍一看,印度小吃跟國內的髒攤沒什麼區別;
一個推車,一把鏽傘,一口祖傳的黝黑大鍋。
只是這裡沒有榨汁機、麵條機;
這雙黑黝黝的手,就是就是世界上最好用的全功能食品加工器。
只有被阿三親手抓過的食物,才算被注入靈魂。
喝果汁?那就用手給你擠出來。
吃刨冰?手拿著搓澡巾給你搓出來。
在所有食物面前,阿三的手指不再是手指,是把湯攪熱的勺。
手掌也不是手掌,切水果用的案板。
別人擺攤是付出體力,印度店主擺攤直接付出自己的身體。
果肉擦過店主的手汗,湯汁被脫落的表皮組織加料。
你知道水果滋味甘甜,卻不知為何在這裡吃居然帶點鹹。
你可能聽過印度老哥們左右手如廁和進食的妙用之分,計較這些都是因為沒見過提腳上鍋臺的阿三。
腳底上的黑灰形成一塊圓形,提醒你這不是肉墊本色,而是被印度大地所感染的顏色。
黢黑的腳底不只是擺設,也可以下廚招待食客。
即便在印度混跡多年的美食博主見了,也會嘀咕一句“怎麼這般不見外”。
也有不開化的遊客問過:為什麼他們不帶一次性手套(腳套)?
印度已經將環保寫在了骨子裡,這裡就是沒被工業革命糟粕們汙染的處女地。
一次性餐具在這裡幾乎絕跡,所有飲料都只能用店家提供的玻璃杯。
好心的店主會當你面用恆河水清洗一下,但也不妨礙杯口還留著上一位顧客的唇印。
即使是包裝紙也必須是二次利用的,甚至有產地源頭可循。
看字跡就能分辨出是店主爸爸的德里早報,還是他兒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從製作過程看,印度小吃一口就能吃到整個元素週期表,兩口下去就能把化學課本和生物課本都被吃掉。
只有過了心理那一關,才可以接受味蕾的洗禮。
在印度無論買什麼吃的,最後店主都會問一句要不要瑪莎拉。
瑪莎拉就是一種香料,印度人吃手抓飯放它,吃水果放它,連恆河水都要兌瑪莎拉喝下。
不用擔心食物會與瑪莎拉互斥,瑪莎拉就是調味界的流氓,彷彿在前世就已經住進所有食物的夢鄉。
只要加了瑪莎拉,啥玩意吃了都是瑪莎拉味。
即便是囫圇吞下,只要它與你的舌面有一點點接觸,就足夠它將你的每一個味蕾炸開。
沒人能弄明白,瑪莎拉明明被稱作“香料”,怎麼可以臭得那麼複雜。
如果一定要找個詞來形容它,那隻能動用自己記憶中最噁心的味道來類比。
綠色的醬汁像是經過沼氣的錘鍊;
光是侵略你的口腔還不夠,你原本賴以生存的咽喉,現在就像是一個瘻,那股刺激的氣味就這樣衝上你的鼻腔。
《摔跤吧爸爸》的主角成年後再次回到街邊吃了一次脆球餅。
自從知道脆球餅裡面的湯汁就是瑪莎拉之後,我就再也無法直視她充滿享受的表情。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想在自己耳邊說一句:
好奇什麼味是吧?把臉貼近廁所聞聞就知道了。
印度吃播界有一不可逾越的巔峰,嘗試過的博主都直接一戰封神。
它不經過任何烹製加工,純綠色無新增,它就是神聖的恆河水。
喝恆河水很簡單,直接跳進河裡就可以舀起一杯。
只見其中淡淡泛著綠色,還有一些難以辨別的漂浮物。
瞭解恆河文化的人會告訴你,這裡面有全國人民的洗澡水,整個城市下水道排出的汙水,還有婆羅門大爺的骨灰。
當地人不會覺得這是汙染,他們相信恆河如此神聖可以自我淨化,並且依然會用它為客人煮奶茶。
對外來遊客來說,來印度旅遊就是絕地求生。
搜別的地方旅遊攻略,都是說哪裡好玩,哪裡好吃。
印度旅遊攻略只有滿滿的注意事項;
記得帶手紙,記得帶瀉藥,最好帶個淨水器……
幾乎每個來印度的遊客都會拉肚子,甚至有個病就是拿印度城市命名的,叫“德里肚子”。
就算這樣,印度每年依然吸引著無數探險家。
他們如此偉大,為我們揭開了這個世界另一面的神秘面紗。
代價就是獻祭了自己,眼看著臉越來越小,頭髮佔螢幕比例越來越大。
拿知名印度先鋒美食家劉墉來說,去印度前和去印度後他不能說是毫不相像,也頂多是宛如父子。
但凡印度小吃稍微乾淨一點,博主們也不至於瘦成這樣。
影片是真好看,但看著博主也是真心疼,每條影片評論裡都有朋友呼喚他們回國。
國人博主不想遭罪,還可以回家。
但是生在此地的印度本地人,他們沒有選擇。
劉墉的影片裡有個賣椰子的阿姨,坐在一地椰子皮裡熟練得削著椰子。
他說印度很少有女人出來工作,她一定是迫不得已才這樣的。
印度種姓制度,讓一些人生下來社會地位就低賤。
1950年印度就頒佈了平權法案法案,如果遭遇歧視低種姓可以進行舉報,違規的高種姓會被罰款。
但是長久以來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人們內心裡的歧視直到今天也難以消除。
經濟權利還是掌握在高種姓人的手裡,只會把最髒、最累、賺得最少的工作分給低種姓來做。
低種姓不可以跟高種姓喝一樣的水,甚至因為不能跟高種姓同處一個屋簷下,只能在貧民窟的家中做工。
印度的勞動力很廉價是吧?用歧視換的。
高種姓小孩正學著叫爸爸媽媽,低種姓卻要把“你是低賤的”“被你碰過的東西都髒了”當作人生第一課。
從來到人世間的那一刻,低種姓就註定要度過無望的一生,除非有奇蹟發生。
印度富豪中有位低種姓女性,名叫Kalpana。
在她的童年裡,充滿了貧困、歧視和暴力,出嫁後又遭受丈夫和婆家的虐待。
離婚回村的Kalpana飽受羞辱,而這時的她才12歲。
她嘗試過自殺,可回望她遭受的待遇,她覺得不服氣。
她要證明給全村人看,被當作奴隸的她,到底可以活成什麼樣子。
Kalpana逃到了大城市,打工數年終於拿到了銀行貸款。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用這筆錢開個店,而是把所有的錢都用來買城郊的一塊地皮。
這時候,印度房地產漲價了,她立刻高價轉手獲得了經商的第一桶金。
Kalpana就這樣憑著自己眼光和膽量,一步步擁有了市值百萬美元的礦業公司。
最終實現了階級躍遷,真的過上了“乾淨又衛生”的生活。
Kalpana是難得一見的英雄,大多數普通人卻活不出現實的桎梏。
他們沒有乾淨的水,沒有安定的環境,甚至很難找到一份謀生的工作。
只有用這一雙手,拼拼湊湊一攤小吃家當。
街邊印度小販身上每一塊汙漬,都寫著“生活所迫”。
這些印度小吃的影片看多了,也很難再有原來獵奇的快感。
他們吃刨冰解暑的時候,會淋上五顏六色的色素,即便那沒有任何味道。
就算只有幾種有限的水果,也要擺得整齊得裝飾一下自己的小吃車。
這些用心生活的痕跡,好像給他們不高的衛生條件蒙上了一層濾鏡,讓我只看得到勃勃生命力。
勤勞,就是這些人唯一的資本。
活下去,儘量活得有聲有色,就是對歧視做出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