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漂女人童年的故事逛廟會看大戲,鄉僻之地分外熱鬧

我是一個“深漂女人”,這是我的童年故事,我家附近的小鎮,有個較為出名的龍王廟,廟裡供奉的卻不是龍王。有彌勒佛、四大天王,還有送子觀音、文曲星、武財神。廟會大多是麥前和秋後舉辦,如逢端午,鄉僻之地更是分外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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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趕廟會,少不了“拜三樣”、“吃兩樣”、“看一樣”。

拜三樣,是出了家門就要趕到龍王廟裡,拜神。外婆拜彌勒佛、武財神和文曲星。彌勒佛保佑家和安寧,武財神保佑財源廣進,文曲星保佑節節上進。外婆教我多拜文曲星,說娃兒要好好學習,考個大學士。

那個文曲星的樣子我已不大記得,印象裡有長白的鬍子,絕不是包青天的黑臉,可能是灰臉

,披著明黃袍子,眼角的皺紋畫成笑的樣子,很慈和。但他手上的顏料舊的斑駁了,露出塊黑色的木頭來。

我跪在蒲團上,學外婆的樣子頭伏地,拜上三拜,因為人小,整個人幾乎是縮在蒲團裡。我拜完了,外婆仍要恭恭敬敬的雙手合十,再躬腰幾拜。我卻總是不定性,不願在廟裡多待,拽住外婆的手,把她往廟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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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外有大大的場地,賣小吃的,賣玩具的,賣豬仔小雞的,擺套圈圈兒遊戲的,遠處咣咣鏘鏘傳來囉梆聲,大戲快要開場了。

秦腔是西北地區廣為流行的戲曲,可能比不過京劇的膾炙人口,但只要是陝西人,或多或少都會吼上幾嗓子。凡是有廟會,必定少不了搭臺唱大戲的,大戲唱的就是秦腔。

廟會演的戲多是摺子戲,遇到一連三五天的大廟會,才會演完整的本戲。我外婆是戲迷,每次逛廟會,都要備個小木凳,我會搶過抱在胸前,氣昂昂跑在她前面。

早有相熟的鄰居幫外婆佔好位置,擠進去後,我急忙忙把小木凳放好,又要往外擠。外婆坐定拉住我,往我手裡塞兩塊錢,不斷叮囑我記住這個位置,回來找她。

我逛廟會就是為了“吃兩樣”,拜神看戲的,才不會感興趣。我興沖沖擠出人群,奔向賣小吃的地方,先來兩個糖油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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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油糕是面裡包著紅糖餡,搓揉成雞蛋大小的圓糕,放油鍋裡炸熟。我每次都迫不及待往嘴裡塞,咬一口,甜燙的滋味,現在想來也極香甜。

賣糖油糕的人也賣炸麻花。乾乾脆脆的麻花,十個成一捆,用草油紙包住,細長的草繩骨碌碌擰轉,扎裝好了,堆成麻花山。我不喜歡吃麻花,但是喜歡看麻花成堆擺放的樣子,看起來歡喜熱鬧,自有一番祥和安穩的氣象。

端午時節,怎麼能少得了粽子?北方人包粽子,鮮有包肉餡的,都是包紅豆和蜜棗。我喜歡吃沒有餡的,那種粽子包的很小,泡在冷水裡,吃的時候拆開壓扁,拼兩個成菱形,上面澆點蜂蜜,入口涼爽清甜。遺憾的是,長大後我再也沒見過那種粽子——因為我再也沒有逛過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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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給的兩塊錢,五毛用來吃糖油糕,五毛用來吃甜粽子,還剩一塊呢。我買碗蒸豆板,用衣角墊著,抱起來鑽進人群,端給外婆吃。

這時候戲臺上的人正唱的咿咿呀呀,外婆看的入迷,總不會吃那碗豆飯,最後還是落到我肚裡去了。我一邊糊里糊塗的看臺上的人忽進忽出,一邊吸溜著嫩嫩的蒸豆板,太陽當頂曬著,也不覺得熱,心裡直盼著戲臺上有將軍和公主出場。

我喜歡看背上插旗子,手上拎馬鞭,身穿繡金白戰袍的將軍。長大後才知道,有將軍的戲文大多是《楊家將》,摺子戲的,都會是《金沙灘》那一場。我坐在戲臺底下從未看過完整的楊家將,不過對金沙灘一役的慘烈還是有很深的印象。

我記得楊業撞碑而死時,鼓聲“咚”的一響,然後萬物俱寂,臺上的人直挺挺撲倒下去,臺下有人抹眼淚。我雖聽不懂唱詞,看不懂為什麼這個老將軍要死,但眼裡還會有恐懼,心裡會害怕,想著還好自己不是那個老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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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喜歡看鳳冠霞帔,鮮明光豔的公主,一般《打金枝》或《貴妃醉酒》裡有,那裡面的旦角都很美貌,扮相極漂亮。她們的唱腔婉轉悠揚,我到現在都會哼兩句打金枝的唱詞:“頭戴珍珠冠鳳凰展翅,身穿八寶龍鳳衣……”

戲文演完時,廟會也要散場。人群三兩走遠,我拉著外婆不放手,眼睛還瞄著有什麼可吃的。這時離天黑尚早,還有小段的午後光陰,外婆買幾隻絨黃的小雞,兜在竹籃裡,我一路掀開布簾偷瞧它們,它們的眼睛黑溜溜的,也在看我吧?

轉眼竟已過了二十幾年,年幼時的廟會戲文,再難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