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錢湖水,青瓷語,悠悠古韻有誰知?

東錢湖是我國上古時期一個自然而成的海跡瀉湖,在她的不遠處,就是美麗的東海。因此她既有海的堅韌,又有湖的秀美。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她和生活在它周圍的人們創造了許多美麗的神話般的故事。這些故事很多已像黝黑的淤泥沉澱在湖底,只有少數的還半隱半浮地在湖邊傳唱,如范蠡和西施伏牛山下草耕商營的動人愛情故事,如王安石疏浚水道的勤政恤民故事,還如南宋一門三相的傳奇故事,這些故事豐富多彩,令人神往不已。但很多人可能不清楚,錢湖還藏有一個瓷故事,一個曾經輝煌的關於越窯青瓷的故事。

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寧波東錢湖

東錢湖其實是有著非常悠久的制瓷歷史的,是中國越窯青瓷的三大生產中心。她和上虞的曹娥江在上林湖的提攜下,共同創造也中國越瓷的千年輝煌。

在我們中國歷史的天空上,綻開過許多美麗的瓷花,青瓷,黑瓷,白瓷 ,彩瓷,色彩各異,爭奇鬥豔,但越窯青瓷始終是其中最濃重出彩的一筆。也曾湧現過許多著名的瓷窯,汝窯,官窯,鈞窯,定窯,哥窯,名窯輩出,窯窯不俗,但所有名窯都遮不了越窯的光彩,因為青瓷越窯是中國瓷窯的母親窯。

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寧波東錢湖

1800多年前,當很多還在燒製粗礪的陶器時,上林湖攜著她的兄弟姐妹已經能燒製非常成熟的瓷器了。那些瓷器質地細得像江南若有若無的春雨;色彩鮮綠得猶如窯周早春時節的青翠山峰;釉色光亮得宛如陽光下的通透湖水。流傳於外,見過的人驚其為天外來物。於是朝廷霸道地定它為貢品,這樣一定就定300年。

五代時越王錢氏主政江南,為討好中原君主,錢氏政權下令上林湖燒造秘色瓷。據說燒製出來的那些瓷器極為精美,“圓似月魂墮,輕如雲魄起”,有幸見過它們的詩人留詩讚譽到:“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鬥遺杯。”

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寧波東錢湖

而且為了顯示秘色瓷的尊貴地位,錢氏政權還規定庶民不得使用,這更是為民間百姓對越窯青瓷憑添一份敬慕之情。因為當時瓷器要得太多,要得太急,上林湖燒製不及,於是求助東錢湖等地。這就加快提升了東錢湖等地窯場燒製瓷器的工藝水平,使東錢湖窯場亦能產出高品質的青瓷來。

千年後的今年,有人在挖掘東錢湖窯址時,發現那裡出土的瓷器竟和上林湖一樣精美典雅。理解了這段歷史,我們就不必驚奇了。上林湖東錢湖和其他地方燒製的精美越瓷就這樣源源不斷地被運到朝廷內宮,東錢湖瓷窯因此也迎來了自己的輝煌,她不但配合上林湖燒製貢瓷,還利用自己的水道優勢定製大量國外瓷器,為古代甬地開闢“陶瓷之路”立下了汗馬功勞。

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寧波東錢湖

在東錢湖出土的瓷器中,考古學家就曾發現了一些充滿異域風情的圖案。在現代印度、伊朗、埃及等國的古港口,古越堡遺蹟中,均發現有來自甬地的青瓷遺物。

東錢湖窯的規模越來越大,興旺時,沿湖四周及周邊方圓山水宜窯的地方都制瓷。那些窯一座接著一座,一層連著一層,有的長得如龍身,見首難見尾;有的圓得如饅頭,見前難見後。留下的碎瓷片雖沒有上林湖疊滿全湖的壯觀,但從現已挖掘情況看也可以說滿地堆積。

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寧波東錢湖

小時候,我家附近一座窯場進行挖掘,那碎瓷層層疊疊,很是晃眼。姐姐撿了幾片讓我們一起玩耍,還告訴我們說是古代的人制作的。當時年少的我們還一個勁地想象製作那瓷片的古人的模樣。我想象成一個太上老君模樣的穿白袍的老人,用盤子託著剛出爐的白碗,左看右看覺得不滿意,就嘆了口氣砸碎了。

現在想來實在孩子氣。制窯應該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工作,長年工作在深山中,終日煙熏火燎地於青泥炭渣為伴。可以想象,那個窯工的日子應該和白居易筆下的賣炭翁相似:伐薪燒瓷深山中,兩鬢蒼蒼十指黑。在現在的甬方言中,還依稀留有反映當時窯工工作艱辛的詞語,什麼“掏窯介大”、“沒甚掏剩”等等。只是吃苦耐勞、堅韌不拔一直是我們甬人的傳統,所以不管是古代的寧波人,還是現代的寧波人,我們總能用我們的雙手創造一個又一個的歷史輝煌。

寧波東錢湖:錢湖瓷語

寧波東錢湖

當我眺望錢湖碧樹森羅野禽相喚的美景時,我興奮自己能靠近這座大型的古老的露天青瓷博物館。那些古瓷古窯雖然已經很難看見,但我相信它們應該淺露深埋在錢湖四周的綠野涼岙之中。用澄澈的湖水泡上一杯綠茶,坐在湖邊,看片片茶葉舒展綠袖舞動於瓷盞時,我總是想象自己聽到了清脆的叮叮瓷語,想象埋在地下的錢湖古瓷正在和我手中光亮的瓷盞相應和。古越青瓷的韻味在清茶的水汽中蘊染開來,錢湖青瓷的喃噥軟語跌宕在湖水中,幻起點點粼粼爍爍的波光。

這時候的錢湖真如一位穿著青裙綠襖的越地女子,曼妙著身軀,調皮地向你展示著她的珍寶。可惜現在很多寧波人已經讀不懂她的言語,曾經創造如此輝煌的古錢湖人的後代們已鮮有人知道這段自豪的制瓷歷史。錢湖青瓷默然貯藏於東海一隅,黯然退立於歷史一角。繁華歸於平靜,文明掩於矇昧,只有錢湖四周零星的考古發現裡,才能隱約翻譯幾句古越青瓷的言語。錢湖青瓷的輝煌只能讓它們自己在清野冷岙的殘片上淺吟輕唱,偶爾還可能夾雜幾聲後代追瓷人的奈何嘆息。

瓷語盈盈暗香去,唯餘錢湖脈脈闌珊水。在錢湖青瓷絕跡的今天,作為錢湖近人,我是如此強烈地懷念它們。謹寫此文,以作紀念。

(文/徐雪英 圖/石維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