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父親去趕集,賣豬崽,下館子

那是農村集體經濟時期的七十年代初,我家裡爺爺奶奶弟兄四個共計八口人,在農村來說是個大家庭。

靠工分吃飯的年代,要想吃上平均糧食,只有那些人口少有勞動力的家庭達標。

像我們這樣的家庭,靠父親一個整勞力,爺爺年老體弱只是個半拉勞力,奶奶和母親經常參加集體勞動,多少掙個工分補貼一下,才勉強的吃上二等口糧。

面對一大家子要吃飯,要生存,父親就想辦法養了一頭母豬,一是下豬崽換點零花錢,二是靠積肥換取工分。

我記得我家的母豬每年下兩窩,每窩不多不少,一般都是十二個小豬崽,這兩窩小豬崽賣了,解決了一家人油鹽醬醋零花錢的大問題,村子裡人都非常的羨慕。

這年秋天我放學回家,父親和母親說:“這窩小豬五十多天了長得不錯,皮毛油光錚亮,能賣個好價錢。”

母親說:“明天趕集,你去賣吧,你也不會算賬,正好兒子明天星期天,你帶著他一塊去,叫他幫你算算賬,見見世面。”

父親說:“好啊。”

我一聽說帶我去趕集,高興地早早寫完作業,早早地睡覺準備著。

小推車一邊筐子裡裝著六個小豬崽,用網包封好後父親叫我起來,對我說:“走吧!去趕集去。”

我高興地爬起來,揉揉眼睛,穿上僅有的燈籠褲子。

父親說:“天氣涼了,你冷不冷?”

我說:“不冷,走一會兒就不冷了。”

天不亮我們上路了,我身揹著一把大算盤,跟在父親的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路。

算盤背在身上碰到屁股上,一路顛噠顛噠發出唰唰的響聲,伴隨著跟著父親二十幾裡山路,幾乎我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天氣剛矇矇亮我們來到了集市上,當我第一次看到人頭湧動,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好奇怪啊。

聽到“面魚——包子——混沌——”聞聲不見人的吆喝聲,好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我在父親旁邊也一本正經地吆喝:“賣小豬來——買小豬!”父親笑呵呵地看著我。

不一會,一位老大爺帶著兩個年輕人來到我身邊說:“喂!小孩你賣小豬?”

我仰臉看著這位老人說:“是呀老大爺,你看看我家的小豬多好啊,快賣吧!”

老頭理著鬍鬚說:“你家的小豬多少錢一斤?”

我搶在父親面前說:“四毛七一斤!”父親點點頭笑了笑。

老人圍著小推車轉了一圈,挨個小豬崽捏把一遍說:“嗯!不錯,你是那個村子的?”

我說:“崖山前大泊村王家的。”

老人嘿嘿一笑說:“我知道你家在哪,你是不是大槐樹底下的王家?”

我說:“是的。”

老人說:“這些小豬我全要了。”叫兩個年輕的開始一個個的過稱。

稱一頭小豬崽,老大爺在本子上記一筆,我就把算盤放在地上,蹲在地上在算盤上落上一筆。

十二小豬崽稱完了,我說:“一共二百六十斤,四毛七一斤,共計一百二十二塊兩毛錢。”

老大爺用筆算了好長時間,說:“一百二十二塊錢。”

我說:“不對啊,大爺我再重算一遍。”結果還是一百二十二塊兩毛錢。

老大爺蹲下說:“小孩你再算給我看看。”

我兩隻手同是扒拉算盤珠,嘴裡唸叨著口訣說:“你看看我算得沒錯吧!”

老大爺“噗呲”一聲笑了,對我父親說:“你這個小掌櫃的不簡單啊,兩個手打算盤,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父親笑著說:“我沒上過學不識字,不會算賬,這不今天帶兒子來了。”

老人摸摸我的頭說:“小孩!你上幾年級了?”我說:“三年級。”

老人從兜裡掏出來一沓子錢,數出了122元錢,交給了我,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錢,可是樂開花了。

一邊沾著嘴角的吐沫,一邊笑著嘴裡裡不停地念叨1、2、3……數完交給父親說:“還少兩毛錢。”

老大爺說:“我沒有兩毛錢了,有個五毛的給你找開吧。”

父親說:“我沒有零錢找。”

老大爺說:“算了吧,我這是給生產隊買豬崽,看著小孩的份上,這三毛錢就算給小孩買個作業本吧!下次還買你家的豬崽再趕算吧。”

老大爺扭頭走了,這時天已經亮了,集市上的人不知啥時候稀稀拉拉地開始散去了。

也許是集體時期,都早早來趕集,早點地回去上工了吧。

父親收拾完工具對我說:“走吧,我領你到車站逛逛,在飯店吃點飯吧。”

我和父親來到車站飯店,我坐在方桌旁的長條板凳上,父親從胸口窩裡掏出來個玉米麵餅子放在桌子上。

招呼說:“服務員,來兩碗湯菜!”

不一會,服務員端上了兩大碗湯菜,父親說:“餅子有點涼了,你泡湯菜裡吃吧,走了一路餓壞了吧!”

我嘴裡說不餓,肚子裡早就咕嚕咕嚕地叫了,我看著湯菜裡漂著幾塊肥肉,心裡美滋滋的,過年也沒有吃上這樣的一塊肉啊。

父親看著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湯菜,父親轉身離開了飯桌,去櫃檯要了一盤豬頭肉,端到我跟前說:“我帶你第一次下館子,今天讓你吃個夠。”

我說:“這得花多少錢啊!”

父親說:“那個大爺不是多給了三毛錢嗎,這盤豬頭肉三毛錢,湯菜五分錢一碗,你吃吧。”

父親笑著看著我大口吃著豬頭肉,泡著餅子喝著湯菜,心裡美滋滋的。

四毛錢一盤豬頭肉兩碗帶肉的湯菜,自帶的玉米麵餅子,父子倆足足地吃了一頓飽飯。

打那以後,不久我去了千里之外的東北,過著寄生生活,離開了生我養我的父母。

沒想到這次下館子是我與生身父母骨肉分離最後的告別餐。

我參加工作後,每年回來探親,下火車出站來到站前飯店,看到“站前飯店”白底紅字的四個大字,感到非常的親切。

十幾次路過站前飯店,情不自禁地進去,飯店還是那個飯店,裡面的格局十幾年沒有變。

來到飯店,尋找我和父親坐過的那張桌子,在那裡吃上一頓,回憶著美好的過去。

時至今日,每年幾次坐車,都要去哪裡看上一眼,趕車不停歇的腳步,總是路過此地止住了腳步。

我還是我,不知什麼時候,這所飯店變成了高樓大廈。

正所謂:時光一去不復返,當年情景映眼前,不見親人來會面。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父親去趕集,賣豬崽,下館子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父親去趕集,賣豬崽,下館子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父親去趕集,賣豬崽,下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