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姐姐通電話，提起母親，姐姐埋怨我，“你怎麼老不給媽媽打電話？媽媽現在買了手機，打電話很方便的。”我一時無言以對，只能以工作太忙訓練太累為由搪塞過去。放下電話，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想到母親守候在電話旁期盼的眼神，我的心便一陣絞痛。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母親已經買了手機，打電話也很方便。

記憶中，母親似乎總在和我作對。當同齡的小孩還沉浸在童年的歡笑時，我就隨著母親一起下田幹活了。那時的我一萬個不情願，總在想辦法和母親對抗。我家種的麥子多，每天天不亮，母親就把我從暖暖的被窩裡揪出來，和她一起拔麥子。母親拔六壟，我拔一壟。可就是這一壟，對於小小年紀的我來說，已是難如登天。於是我哀求母親不要讓我下田，可每次母親總是笑著說，“男子漢大丈夫，連一壟也拔不了？”對我的話置之不理。我乾脆故意落在後面，磨蹭著不往前走，母親也不管我，拔到地頭的時候，才對我說再拔一壟，以此懲罰我的懶惰。

我想做的事，母親總是不讓我如願。我念高中時，村裡正時興摩托車，我的許多早早輟學的夥伴們都有一輛屬於自己的摩托車，看著他們騎車風馳電掣的樣子，我羨慕極了。當我纏著母親給我買一輛時，母親卻以攢錢供我上學為由回絕了我。我要再死纏爛打，母親就會板起臉說，難道你也想和鄰村的阿四一樣嗎？（阿四騎摩托車撞斷了腿，落下終身殘疾）買摩托車要花家裡的錢，母親不同意，我當時能理解。可是我想給家裡省錢，母親也不讓我如願。在我們村，對於一個家裡不太富裕的孩子來說，能上完高中已是一種奢侈，能上大學的更是寥寥無幾。我上高中的時候，家裡已是捉襟見肘，況且我的學習成績不是太好，對哪門課程都提不起興趣，尤其是數學課，簡直就是一種煎熬，於是我產生了輟學的念頭。母親得知後，非常生氣。那時家裡沒有電話，通訊不方便，她僱了一輛車，連夜趕到學校，把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然後趕回家，安頓好家裡的營生，又來到鎮上，租了一間屋子看著我，對我嚴加管教。

當時，我是“恨”極了母親的。現在想想，我從十一歲開始在外讀書，到現在參加工作已十四年有餘。除假期回家待幾天又匆匆離開外，在外地的日子，和母親聯絡很少。每次聯絡，也似乎總是要錢，從來沒有和母親好好地聊一聊。這也許是由於當初母親對我太嚴厲的緣故，使母子之間形成一種無形的隔閡。大學畢業後，經過層層選拔，我順利來到了部隊。“一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也能入警？”面對別人詫異的眼神，我不認為這是僥倖，也許正是由於我比別人有多拔一壟麥子的毅力和勇氣，才能走到現在。去年，單位集資蓋房，我手頭缺錢，四處抓借，沒想到母親託姐姐竟一次性給我送來了兩萬塊，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想，母親其實是愛我的，只是愛得方式不同。而我，由於當時的年少無知，對母親的愛一直懷有敵意，現在，我長大了，懂得了，卻由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一直無法將這種愛說出來。

我想，我必須馬上打個電話，跟守望在家鄉的母親說一聲：媽媽，對不起，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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