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怪異錄)秀才淮河奇遇:貧賤之交一夜富貴?是真是幻?

男人之間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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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皇帝

宋神宗熙寧年間,鄧州府有一個秀才名叫侯鼐(鼐:大鼎的意思)。他為人慷慨,性格疏闊,然而卻文運不濟,自從考中了秀才之後,在學業上再也沒有絲毫進展。侯秀才對此也不以為意,幸而他家裡還算是家底殷實,他也就樂得整天四處悠遊。

與侯秀才最要好的是他的同窗邵生,兩人的情形大不相同:邵生自小聰明靈慧,讀書更是過目不忘,只可惜家境貧寒,在他考中秀才那年,老父就過世了,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哪裡還有錢供他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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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苦秀才

侯鼐和邵鏞(邵生的名字:鏞,是大鐘的意思)的關係很奇特:在侯秀才的眼裡,小邵胸藏錦繡、有家國天下的壯志,只可惜家境清貧,時運不濟;在邵生的眼裡,侯秀才寬厚仁義,有古君子遺風,性格恢宏,不拘小節。

兩人惺惺相惜,情誼勝過同胞兄弟。經常是性格偏激的小邵惹了事,侯生趕忙去幫他打點善後,事後也捨不得埋怨小邵一句!侯秀才還經常在夜晚偷偷地給小邵家送米、送面,唯恐被外人看到傷了小邵的自尊心;專門挑沒人的時候,暗地裡把幾串小錢硬塞到小邵的衣袖裡,不讓他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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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錢

這一切,邵生都看在眼裡,牢記在心底。在他剛剛行過弱冠禮(男子20歲行弱冠禮)的那一年,老母親臨終之時,緊緊地握著邵鏞的手,只叮囑了一句:“我兒今生切莫忘了侯生的大恩,要用一輩子來報答他!”

兄弟別離,踏歌相送!

只可惜天有不測之風雲,人生遭遇又豈能是人力所能預料的?好端端的兩個人,轉眼就要各奔東西!

侯秀才的舅舅在湖湘一帶做官,因為衙門裡事務繁忙,也有心要栽培一下自己的這個外甥,就飛書前來召他去幫忙。侯鼐的父母頓時喜出望外,趕忙準備行李,催促他儘早上路。可是,侯秀才卻是悵然不樂,他擔心自己走後,邵生難以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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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送別

侯鼐登船南下的時候,不住地回頭瞭望,心裡盼望邵生前來送行,可是一直等到開船,也沒有見到他的影子,侯生不免心下黯然。然而,當大船走了兩三里路,拐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岸上突然傳來一陣蒼涼的歌聲,侯生趕忙奔到船頭眺望。

歌者正是邵生!穿過茫茫的水霧,侯秀才看到邵生一襲青衫綴滿了補丁,解開的長髮披散在秋風中,正學著古人的樣子踏歌前來,為自己送行。他面龐清瘦而又白皙,長眉斜飛入鬢,舉手舞袖,在紛紛的落葉中,就像是一隻曼舞的青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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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侯秀才的眼淚瞬間就流下來。

衙門裡的政務繁忙,頭緒就像絲麻團一樣雜亂無章。侯生不負眾望,顯示出了很高的為政能力,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幫舅舅理清了一切關係,深得舅舅的讚許。他原本打算就此把外甥留下來,為他求個一官半職,可是侯生卻堅辭不從。不得已,舅舅只好贈送他很多財物,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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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公務繁忙

然而,侯秀才走的時候,卻只帶了一僕一劍,行李寒酸得讓舅舅心痛不已。

淮水驚遇,亦真亦幻!

一路上鼓帆如飛,侯生歸心似箭。他一邊擔憂自己的好兄弟邵鏞,一邊又有些怨恨,一向心細如髮的兄弟半年以來怎麼連封書信都不曾寄到?莫非是他家裡出了什麼意外?自己臨走之時,特地囑咐老父偷偷地給邵鏞送去十緡錢(古代一緡錢就是一千錢),並修書一封,勉勵他努力讀書,自己一定會資助他完成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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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錢

莫非老父食言,沒有給邵鏞送錢?那他這半年來可怎麼生活?可憐他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裡一向沒有隔夜之糧,冬天應該連棉衣都沒有準備吧……

可是,轉念又一想,老父可不是那種涼薄的小人,他平素裡還時常誇讚邵生,囑咐自己多多幫襯他,憐惜他是生不逢時的英才!

思前想後,侯鼐滿腹疑團,總是不得要領。更讓他心疑的是,老父親兩次來信,也未曾提到過邵鏞,甚至連自己回信詢問,也毫無訊息,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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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

就在侯秀才的重重疑慮中,船來到了淮河上。

時下雖然已經是初春天氣,但河水依舊寒氣襲人。眼看著夜色暗淡下來,船家把船停靠在一處野渡口,打算在此過夜,明早再趕路。簡單的晚飯過後,侯生憑欄四下裡觀望。

淡淡的霧氣從水面上不斷地升騰起來,四下裡除了偶爾的一兩聲水鳥的怪叫,再也沒有半分聲息。不一會,月亮從黑魆魆的樹梢上升起來,清光灑處,白霧迷茫,一切看上去都似乎那樣縹緲,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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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霧漸起

發了一會呆,侯生覺得難遣愁緒,就回艙和衣躺下。正在迷迷糊糊,剛要入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騷動之聲,是船家正在和僕人竊竊私語,侯生側耳去聽,只聽到什麼“好大的一艘船…莫非是哪家王侯出遊?…好氣派…”

侯秀才趕忙出艙觀看:明亮的月光下,薄霧正簇擁著一艘龐大的官船徐徐駛來。官船上燈火通明,映照著四壁雕龍畫鳳,錦帳飄拂;船舷上整齊地站滿了盔明甲亮的武士,重樓之上更有幾十個綵衣飄飄的侍女斂袖肅立。

順著河風,依稀有絲竹之聲飄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陣縹緲的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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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

眼看得大船越來越近,就在兩船交錯而過的瞬間,突然聽到一個高亢的男聲傳來,“敢問對面可是鄧州侯相公的寶船?家主想邀先生前來一敘!”

小僕人聞聲趕忙跑過來惴惴地望著主人,牽著侯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答應。船家也有些恐慌,生怕這夜深人靜的水上,對方勢大,會有什麼不測的事情發生。侯鼐卻是微微一笑,示意船家把船靠上去,一邊拱手高聲作答,“在下正是鄧州生員侯鼐。不敢動問閣下名諱?”對方聞言也不回答,徑直就向小船疾靠過來。

兩船相接的時候,一個青衣小廝,恭謹地把侯生接上了大船,只留下船家和小僕人心驚肉跳地張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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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貴胄

大船上鋪滿了紅氈,亮如白晝的燈光下,衛士整齊戒備,虎視眈眈地盯著侯生。小廝躬身疾行,引著侯鼐直上重樓臺階。絲氈盡頭,綵女花團錦簇之下,一個紫衣貴人正恭候在樓頭。

侯秀才一眼望去頓時感覺有些恍惚,對方峨冠博帶,竟然不像是本朝的裝束,倒像是圖畫上魏晉時期的古人!再看看那張臉,瑩白如玉,清俊脫俗,長眉斜飛,迷離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落寞,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兄弟邵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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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青衫襤褸

暢敘別情,書生髮跡!

還沒等侯生開口,對方早已搶上前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熱切的眼神勝過了千言萬語。他剛要開口詢問,對方眼睛裡閃過一絲異樣,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侯生會意便立時住了口。

紫衣人牽著侯生來到中艙坐好,立刻就圍上來一群綵女獻茶,伺候寬衣;廊下絲竹聲緊接著就奏起來。侯秀才凝神一聽,正是當年自己帶邵鏞去海天樓曾聽到過的名曲“訴流光“。聽著古琴淙淙、簫管幽幽,侯鼐一時間失了神,彷彿又回到了舊時的時光。

席間侯生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對面陪坐的紫衣貴人,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早已淚流滿面,彷彿正神遊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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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非昔比

一曲終了,綵女們又魚貫而入,擺下了山珍海味,斟滿了美酒。紫衣人令左右都退下,膝行靠近侯秀才而坐,舉起大杯,熱切地望向侯生,“兄長,不期能在這裡相遇!遠隔半載,弟實想念得緊!且痛飲3杯,你我再敘離情!“

侯鼐見到往日兄弟,高興得心花怒放,又恢復了往日裡對邵生的寵溺態度,一切都聽憑兄弟作主。一連三大杯酒入腹,兩人這才開始講起了別後的情形。

邵生慢慢地講起了這半年沒有給侯鼐書信的緣由:原來侯生走後,邵生感激兄長的美意,就更加發奮讀書;有一天,出門借書的時候,正遇上了一大隊儀仗,由於躲避不及,衝撞了隊伍裡的女眷,眼看就要被衛士抓住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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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與駙馬

緊要關頭,女官前來傳話搭救,隨後他就被帶進了一座高大的府邸。一番調查下來,他稀裡糊塗地竟然被招為衡山郡王府駙馬!從此以後,他從一個窮小子一躍而成了皇親國戚!

“終不是依靠真本事博得功名,倒讓兄長見笑!“邵鏞俊臉泛紅,不知道是酒力的緣故,還是有些慚愧。侯鼐只聽得雲裡霧裡,做夢一般!見賢弟天降富貴,也不由得為他感到萬分慶幸。

隨後,邵生又喚出郡主來見。侯鼐惶恐不已,邵生卻是掩口嗤笑,直言都是自家親人,千萬不要拘俗禮!郡主貌如天仙,,高貴嫻雅,再三致謝侯秀才多年對駙馬的照顧!酒席間,賓主雙方時笑時泣,都是以真情相待,盡興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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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嫻雅

酒宴已畢,邵鏞夫婦致歉說,此次是回衡山王府省親,等這些俗禮完成一定再去看望侯生!侯秀才滿心只為兄弟天降富貴而高興,哪裡還顧得上別的?臨別之際,郡主命人擺出了上百件禮物,準備給侯生搬上船,侯鼐卻堅決不要。

“賢弟難道不知道愚兄的為人麼?切莫汙了你我清白的同窗之義!”邵生無奈,最後只得取出了一條舊的葛布口袋,兩眼泛紅地對侯鼐說,“兄長還記得這條米袋麼?多少次你用它裝滿米來接濟小弟母子,要不是它,小弟恐怕早已跟隨母親到泉下去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把它珍藏在身邊!現在我把它裝滿米,再回贈給兄長,這點微薄之義,兄長總不會再推辭吧?“一番話說得在場的眾人都眼熱心酸,侯鼐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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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西墜

兩人分別的時候,殘月已經將要西墜,淮河上水霧漸濃。侯生立在小船頭,殷殷招手,囑咐邵生夫婦一路保重,邵生更是不斷地揮袖作別,頻頻拭淚,依依不捨!大船漸漸遠去,不一會就消失在了昏暗的霧氣裡……

孰真孰假?難以辨清!

第二天一早,船家吆喝著要拔錨開船,侯秀才無意間問了一句,昨晚住宿的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船家回答說,這個野渡口,早年叫做“青楓浦”,離此不遠處就是當地有名的衡山大帝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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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大帝

侯鼐聞聽這話頓時大驚,趕忙跑回艙裡取出那條葛布米袋一看,原來滿滿的一袋白米,此刻竟然變成了幾百粒拇指肚大小的珍珠!胡思亂想了一陣,侯鼐的眼淚便嘩嘩地流個不停,一旁的小僕人不知緣由,不住地偷看自己主人,也不敢湊上前詢問。

回到家裡,侯鼐第一句話就問老父親關於邵鏞的情形。老父親面色悲慼,待了好一會才講起了邵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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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

原來,兒子走後第二天,侯老爹就派人給小邵送去了十緡錢和兒子的書信。小邵感動得雙淚長流,從此閉門苦讀,決心不辜負好友的期望。可誰知,過了不到十天,侯老爹派人去探望小邵,卻發現他家一片狼藉,人也毫無蹤影。

鄰居們偷偷告訴侯家僕人說,官府有人舉報邵秀才搶劫民財,已經被緝拿走了!侯老爹一聽氣憤填膺,邵鏞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好孩子,一介文弱書生怎能搶劫他人?莫非是因為自己送去的那十緡錢麼?

侯家趕忙到衙門託人詢問,誰知道,一問之下才曉得,邵鏞被緝捕歸案的當天晚上,在獄中就畏罪自殺了!官府因此草草結案,把他的屍體扔到了亂葬崗。侯老爺聞聽訊息,大哭了一場,花錢請人找回了小邵的屍體,重新買棺下葬,只可憐秀才的屍身上傷痕累累,明明白白是屈打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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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好友

侯老爺也曾花費銀錢去打聽當日的具體情形,卻被人好言相勸,侯家力小勢微,怎能是衙門官府的對手?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

侯鼐聞聽這番經過,並沒有像老夫預料的那樣嚎啕大哭,而是一邊搖頭,一邊不停嘟囔。老父親見狀怕兒子傷心過度,就一個勁地開導。侯秀才卻突然把老父親拉到書房,關上門,取出那一袋珍珠來,把前番見到邵鏞的情形說了一邊。

父子倆面面相覷,苦思良久,也得不到這其中的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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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霧朦朦

休整了兩天之後,侯鼐不顧老父親的苦苦勸阻,硬是帶著幾個心腹家丁來到了邵鏞的埋骨之處。大家七手八腳地挖出棺木,開啟來一看,頓時驚呆了!

哪裡還有什麼屍體?棺木裡只有一件血痕累累的青衫!這件青衫補丁參差不齊,正是邵秀才平素所穿的那件!侯生捧著青衫嚎啕大哭……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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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

這樁奇事後來被侯秀才詳細地記錄下來,傳到了勾欄瓦肆裡,被那些江湖藝人久久傳唱!又過了幾年,侯老爺病逝,從此以後,侯生便經常沉迷於山水之間,終於有一天,他買舟南下,再也沒有回來!

有人傳說,侯生後來曾在衡山一帶出沒……

江山照月志怪故事有話說:

男人之間的情義並不是所有女人能夠懂得的!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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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