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蘇軍從阿富汗撤離完畢

塔利班和聯合國方面需要進口75萬噸小麥。塔利班並不是糟糕的阿富汗經濟狀況的元兇,他們只是從戰爭中接手了這個爛攤子而已。1992年之後,所有的阿富汗軍閥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但是,他們都對民間疾苦表示漠然。阿富汗似乎永無寧日,而各派軍閥又罔顧民生。西方國家的援助熱情漸漸轉涼,陷入了所謂的“援助疲勞”之中。阿爾弗雷多·賽斯特里是聯合國駐阿富汗的聯絡官員,他在這個國家一直工作到1998年。對於這裡的情況,他有著如此的評價:“阿富汗人民所受的苦難十分驚人。隨著時間的流失,援助資金一年比一年少,我們拿到手的錢還不到預期的一半。”軍閥毫不關心國家的重建事宜。阿富汗這個經濟黑洞越來越大,越拓越寬,越來越多的人落入其中。托克哈姆位於開伯爾山口的頂部,這裡是一處邊境驛站,一道簡簡單單的柵欄,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隔絕在了兩邊。巴方一側駐守著精神抖擻的邊防軍人,灰色的制服、靴子和頭巾是他們的標誌。

1989年,蘇軍從阿富汗撤離完畢。筆者也踏上了回國的行程,不過,當時的托克哈姆關口卻是柵門緊閉。帶著一身的疲憊,不得不在阿富汗一側的草地上稍作休息,等待國門再次開啟。突然,我的身後響起一片喧鬧。只見一輛大卡車滿載著聖戰武裝呼嘯而過。那上面都是些異國面孔,有淺色面板的阿拉伯人、藍眼睛的中亞人,還有幾位東亞人模樣的黑臉漢子。他們的打扮和一般的阿富汗聖戰戰士並無二致,只是頭巾顯得不大合襯。這群人全副武裝,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從不離手。大家都在等著開關放人,乾脆和他們攀談開來。這才發現其中竟然只有一名阿富汗人,其他的30多位對普什圖語、達里語和烏爾都語一概不通,全靠他一張嘴進行翻譯。我遇到的這幫人中,有菲律賓來的摩羅人、蘇聯來的烏茲別克人、鄰國的分裂主義分子等等,阿拉伯人更是不少,分別來自阿爾及利亞、埃及、沙烏地阿拉伯和科威特等多個國家。至於那位阿富汗人,則是希克馬蒂亞爾領導的阿富汗伊斯蘭黨的成員。經過一週在訓練營的辛苦訓練,這群外國人準備到白沙瓦過週末,去看看家信、換身衣服或改善一下伙食。他們來到阿富汗的目的除了要和聖戰組織並肩作戰,還接受了武器、爆破和游擊戰方面的訓練。這樣一來,待到日後他們返回家鄉,“聖戰”也會一併前去。

1989年,蘇軍從阿富汗撤離完畢

同一天晚上,貝·布托總理在伊斯蘭堡設宴款待新聞界人士。三軍情報局負責人哈米德·古爾也是與會賓客之一。這位上校是軍隊中的頭號伊斯蘭極端分子,他對於蘇聯人的撤退感到無比振奮。筆者向古爾提出了幾個問題:一、廣招天下宗教極端分子會不會形同玩火?這些人難道真是巴基斯坦可以信賴的朋友?二、這些極端分子會不會把恐怖活動帶回自己的祖國?古爾的回答如下:“我們現在進行的是一場聖戰。歷史進入現代以來,這還是全世界穆斯林第一次組成同一個陣營。世界上已經有社會主義陣營和西方陣營。為什麼穆斯林就不能團結在一起呢?”對於這些秉持著國際主義的穆斯林,筆者願意用“阿拉伯裔阿富汗人”稱呼他們。雖然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成為阿富汗公民,很多也並非阿拉伯裔。1986年,當時的中央情報局負責人威廉·卡塞連出三招,步步都是對付蘇軍的殺手鐧,這些計劃在當時屬於高度機密。首先,在國會的許可下,美方向阿富汗方面提供了大量FIM-92毒刺導彈,聖戰組織因此有了擊落蘇軍飛機的能力。

同時,美國軍事顧問也參與到聖戰之中,為阿富汗人傳授游擊戰的點點滴滴。此前,美方雖然一直力挺聖戰組織,卻從未向阿富汗盟友提供任何美製武器和人力支援。美國中央情報局、英國軍情六處和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達成協議,準備向蘇聯境內發動游擊戰攻擊,塔吉克和烏茲別克這兩個中亞加盟共和國就是此次行動的目標。兩地都是穆斯林聚居地,也是蘇軍供給的來源地。這個任務最終落到了希克馬蒂亞爾和他的武裝身上。這位軍閥是三軍情報局最為仰仗的聖戰武裝領導人。1987年2月,小隊武裝離開位於阿富汗北部的基地,跨過阿姆河進入塔吉克,並用火箭向當地村落髮動攻擊。這個新聞讓卡塞興奮不已。情報局長第二次對巴基斯坦進行秘密訪問時,甚至親身進入阿富汗境內,和巴基斯坦總統齊亞一起檢閱聖戰組織的部隊。卡塞的第三招便是從全世界招募伊斯蘭極端分子前來巴基斯坦受訓,進而參與抗蘇戰爭。這本是巴方的一項計劃,1982年來,三軍情報局一直在推行這種政策,隨著戰爭的進行,參與援助聖戰組織的各方力量都參與到了支援的行列中。齊亞·哈克想鞏固伊斯蘭國家的聯盟,同時希望自己的國家成為聯盟的首領。同時,齊亞還計劃將中亞各國拉進自己的陣營。華盛頓當局也希望整個穆斯林世界一起對抗蘇聯,這既是對阿富汗的支援,也完全符合美國利益。至於沙烏地阿拉伯,不但又得到了一次推廣瓦哈比主義的機會,還可以用戰爭除掉瓦哈比派中的極端分子,可謂一舉兩得。

1989年,蘇軍從阿富汗撤離完畢

各方都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卻沒想到聖戰組織也有自己的打算。阿富汗人的怒火已經慢慢從蘇聯方面蔓延到本國政府和美國身上。為了吸引伊斯蘭極端分子,巴基斯坦不惜大開方便之門,只要願意參加阿富汗聖戰,任何人都可以很方便地從當地的巴基斯坦使館拿到簽證。巴方的號召在中東引起了熱烈迴應。穆斯林兄弟會和巴勒斯坦激進組織招募了大批兵員,立即投赴阿富汗前線。這些中東志願軍一來到巴基斯坦,旋即受到三軍情報局和巴基斯坦伊斯蘭黨的熱情迎接。主人為客人安排好了食宿和軍事訓練課程,鼓勵他們加入阿富汗聖戰組織,其中最好的選擇當然是阿富汗伊斯蘭黨。沙特情報部門為其間的一切費用埋單。法國學者奧利維耶·羅瓦把這宗交易形容為“沙特、穆斯林兄弟會和阿富汗伊斯蘭黨三方合作的冒險,而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則是他們的媒人”。1982—1992年的10年間,共有來自43個國家的3。5萬名極端分子離開自己在中東、北非、東非、中亞或遠東的家鄉,不遠萬里來到阿富汗接受戰爭的洗禮。此外,還有幾萬名外籍極端分子來到巴阿邊境,在齊亞政權資助的宗教學校裡學習。在世界範圍內,超過10萬名極端分子和巴基斯坦政府、阿富汗戰爭搭上了關係。

極端分子們的巴阿之旅往往開始於白沙瓦或阿富汗境內的訓練營裡,在這些地方,他們彼此相識,一起學習、受訓,最後一齊上戰場。其間,各地的極端分子在戰略和意識形態上互通有無,結成了戰鬥友誼,這讓他們在未來受益匪淺。這裡就是伊斯蘭極端主義的大學課堂。除了這裡,世界上沒有哪個學術場所能夠聚集這麼多的極端分子。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布熱津斯基曾說:“從世界歷史的角度上來看,是蘇聯解體的影響更大,還是塔利班的崛起更有意義?是極端穆斯林之間的串聯讓人震驚,還是中歐的解放和冷戰的結束更具影響力?”1993年,幾名出自阿富汗訓練營裡的武裝分子策劃襲擊了紐約的世界貿易中心,造成6人死亡,1000多人受傷。這一行徑驚醒了美國人。塞繆爾·P。亨廷頓曾寫道:“戰爭讓各種伊斯蘭極端勢力團結到了一起,他們要對一切非穆斯林發起攻擊。同時,無數的武裝分子從戰爭中成長起來,訓練營、後勤供應線等也因此建立。戰爭擴張了伊斯蘭極端組織之間的人事和組織聯絡,提供了大批的新式武器,其中包括300~500件毒刺導彈。最重要的是,這些伊斯蘭極端組織獲取了自信。他們自信能從一次勝利走向下一次勝利。”聖戰分子認為,既然一場聖戰能摧毀蘇聯這個超級大國。他們完全可以用另一場聖戰將另一個超級大國擊倒在地,順帶把本國的政府一併推翻。

1989年,蘇軍從阿富汗撤離完畢

聖戰分子顯然認為蘇聯的敗退完全由於自家之力。實際上,蘇聯的解體有著複雜的內因,阿富汗人的抵抗不過是來自外部的一擊而已。美國人認為蘇聯解體的禍端起於蕭牆之內,而極端分子則覺得那是“伊斯蘭的偉大勝利”。偉大的勝利讓極端分子歡欣鼓舞,伊斯蘭教曾在7、8世紀的200年間橫掃全世界,輝煌的過去似乎又要重演。極端分子認為,只要一代戰士能夠不畏犧牲、獻出熱血和生命,一個新的烏瑪世界就會再次降臨人間。來到阿富汗的志願者成千上萬,其中有一位年輕的學生,他來自沙烏地阿拉伯,名叫奧薩馬·本·拉登。他是葉門富商穆罕默德·本·拉登的兒子,一家大型建築集團的繼承人。穆罕默德·本·拉登和已故的費薩爾國王私交甚密,他的公司在麥加和麥地那兩座聖城攬下了多處清真寺的維修和擴建工程,並因此大發橫財。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一直向圖爾基·本·費薩爾王子提出要求,希望這位沙特情報部門負責人委派一名王室成員來阿擔任志願者的領隊,以顯示沙特王室對阿富汗聖戰的關注和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