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初年，翠柳拂風，百花盛開，帝都洛陽城沐浴在大好春光之中。太尉府，賈午帶著一幫丫環在花園遊玩賞花，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議事堂附近，聽到大廳內人聲喧譁，就知道自己的父親——當朝太尉、車騎將軍、行太子太保、錄尚書事賈充又在召集幕僚們開會。一個清越而帶有磁性的男中音正在說著一些什麼，這個好聽的聲音撥動了少女的心絃，賈午帶著眾人躡手躡腳從後門進去，站在青石屏風後面，露出一隻眼睛向大廳內看去：

大廳裡有很多人，可賈午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鶴立雞群一般的年輕人：身長八尺，面如傅粉，目光明亮，未語先笑，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淡淡的貴族之氣。賈午的瞳孔猛然擴大，渾身的血一下子都湧到了臉上，胸口的小鹿劇烈亂撞。賈午明白，就在這一瞬間，她戀愛了。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賈午不覺已是痴了，目光牢牢地定格在那個年輕人身上。良久，賈午臉蛋兒紅紅的嬌聲問左右：“誰知道那個小哥哥叫什麼名字？”有一個丫環上前兩步，說：“姑娘，那個小哥哥名叫韓壽，前朝大司徒韓暨的曾孫，是我以前的主人。”

“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那個春天的上午，賈午一直看到廳內眾人散去，才依依不捨地回到閨房。她從此茶飯不思，一腔柔情全系在小哥哥韓壽身上，時而痴痴笑笑，時而長吁短嘆，“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賈午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姑娘，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於是就喚來那個丫環，面授機密。

小猿搜題古代文化常識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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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環來到韓壽家中，告訴韓壽，賈太尉的小女兒喜歡上他了。丫環有一張玲瓏巧嘴，將自家姑娘形容得嬌豔動人，風姿飄逸，端莊知禮，如同九天仙女落凡塵。（筆者按：史書並未記載賈午的長相，但她的親姐姐賈南風是史上有名的醜女，身材矮小，臉色青黑，眉上有痣。由此可以想象，賈午的長相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個丫環真是一個拉皮條的好手，這是一個被丫環職業耽誤的婚戀節目主持人啊。）韓壽被這從天而降的巨大桃花運砸暈了，他用力掐掐自己的大腿，確定這不是做夢，春風滿面的請丫環姐姐代他向賈姑娘轉達自己的思慕之情，赤誠之意。

“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賈午得到迴應後，覺得心裡面開出了花朵，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馬上再次見到韓壽。賈午重重賞賜了這個貼心懂事的丫環，讓她向小哥哥轉交定情信物，並約定夜間來閨房相會。

中國古代文化常識（插圖修訂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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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願相信我們前世有約，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

這一天，韓壽度日如年。他一大早就將最華美的衣服鞋襪薰香，然後沐浴更衣，梳理了髮型，一遍又一遍的向臉上抹粉，打眼影塗口紅。精心打扮完畢，他無數次跑到屋外看太陽下山了沒有，恨不得拿根長竹竿把這惱人的太陽捅下來。

春天的夜晚姍姍來遲，三更時分，韓壽出了門。穿行在深夜洛陽城的小巷之中，微涼的春風裹挾著鮮花的馨香、草木的清香迎面吹來，韓壽的心情如同坐在火爐上的開水壺，幸福的“嗞嗞”冒泡。

來到約定好的太尉府東北角，望望兩丈多高的圍牆，韓壽微微一笑，一聲低喝，一股熱氣從湧泉穴噴湧而出，沿著足少陽膽經迅速在44穴遊走一圈，最後匯聚于丹田氣海。韓壽高高躍起，伸手牢牢扣住磚縫，施展“壁虎遊牆功”，修長強健的身體詭異的扭動數下，瞬息之間已到牆頂。韓壽見院內無人，換了口氣，如狸貓一般輕輕跳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早已在暗處等待多時的丫環迎上前來，將韓壽帶入賈午繡房。（筆者按：此段描寫並非作者杜撰，《晉書》明確記載：“壽勁捷過人，逾垣而至，家中莫知。”）

從此以後，韓壽經常“隨風潛入夜，翻牆細無聲”，與賈午夜間相會，一同坐在樓頂天台數星星，看月亮。（或許有讀者會質疑：賈午長得並不漂亮，難道二人不應該見光死嗎？筆者認為，二人夜間相會，賈午正值青春年少，衣飾華美，精心化妝，燈下看美人，朦朦朧朧，哪裡會差了？退一步說，即使韓壽看清賈午不漂亮，但是不要忘了，賈午的父親是賈充！這一條就足夠了，其他的都是浮雲。）得到愛情滋潤的賈午容光煥發，言笑晏晏，幸福得如同花兒一樣。敏感的賈充發現了女兒的異常，問她什麼事這麼開心。賈午笑而不答。

西域使者向晉武帝司馬炎進貢了一種奇香，如蘭似麝，沁人心脾，更為神奇的是，用這種香薰過的衣物，香氣經月不散。司馬炎特別珍惜這種香料，只賞賜給了朝中兩個最親近、最重要的大臣——太尉賈充、大司馬陳騫。

紅粉贈佳人，異香送男神。賈午就從老爸的藏寶盒中將香偷出，幽會之時送給了小哥哥韓壽。韓壽如獲至寶，馬上將衣服細細燻了一遍，所到之處，香風四溢。賈充的幕僚們與韓壽一起開會、吃飯之時聞到奇香，十分羨慕，追問來歷，韓壽笑而不答。

原來你是這樣的西晉（犀利·詼諧·幽默·新奇，聽我說！西晉其實沒你想的那麼糟，魏晉風流，八王之亂，陰謀陽謀，“晉”在此書）

蘭陵柳葉刀

歷史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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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一個幕僚與賈充閒談之時無意間說起這件事，對韓壽身上的奇香讚不絕口。賈充臉色大變，腦中電光一閃，聯想到賈午與韓壽的異常表現，馬上就明白了女兒與韓壽私通。老奸巨滑的賈充並沒有聲張，他不明白的是家裡夜間關門落鎖，專人把守，院牆高深，韓壽究竟是怎麼進來的。於是，他就在夜間佯裝受驚，藉口家裡進了盜賊，讓家丁們在府中細細搜查。家丁們回報：“沒有在府裡發現異常，只是在東北角的院牆附近聽到細微的聲音，好像是有狐狸經過。”

賈充將賈午的奴婢們關進地牢，皮鞭、夾棍一通猛揍，那個丫環受不得酷刑，將實情全部說出。賈充大怒，但城府極深的他並未喪失理智：此事傳揚出去，就算打死韓壽，但人也丟大了，堂堂當朝太尉大人不要面子的嗎？再者說，女兒賈午確實深愛者韓壽，棒打鴛鴦的結局必定很悽慘。賈充思來想去，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將賈午嫁給了韓壽。

紙畢竟包不住火，這件風流豔事最終還是傳揚了開來，而且極具傳奇性，簡直就是戲文和小說中窮書生和千金小姐私定終身的標準版。因此“韓壽偷香”就成了偷情的代名詞，被後世許多文人在詩文中吟誦：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李商隱）；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韓壽愛偷香（歐陽修）。

如果故事以“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作為最終結局，倒也算是圓滿。只是可惜，正如《大話西遊》中的經典臺詞一樣：“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公元300年，賈午和賈南風合謀殺害了太子司馬遹，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引兵入宮，先殺了賈午、韓壽的兒子賈謐，又將賈午、韓壽等人關進染坊亂棍打死。

這個被鮮血浸透的結局，給這個古代四大風流韻事之中最香豔的韻事劃上了最悲慘的句號。

作者注：

1、文中所引用歌詞出自《傳奇》，原唱李健，詞作者劉兵。

2、魏晉時期的男子比女人還要喜歡化妝打扮，塗脂抹粉，衣服也要薰香。比如著名的荀彧，坐過的席子留香三日不散，所以有“留香荀令”這個典故。

3、本文參考文獻《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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