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棄家贖友

唐玄宗開元年間(公元713一742年),宰相郭震有個侄兒,名叫郭仲翔,文武雙全,豪俠仗義,只因落拓不羈,不喜歡循規蹈矩,所以,沒有得到舉薦任用。郭仲翔的父親見他功名無成,便寫了一封信,讓仲翔隨身帶著,從故鄉河北去京城長安拜見伯父,以求謀得一官半職。

民間故事:棄家贖友

仲翔到京城見到伯父,說明來意後,郭震對侄兒說:“男子漢大丈夫,如果不能金榜題名,也應該像漢代的班超、傅介子一樣,立下赫赫戰功,以求得功名利祿。如果只想依靠家世門第來謀求官職,是不會有遠大前途的。”仲翔聽了,點頭稱是。

當時,正值西南蠻夷頻繁作亂。那是因為,當初武則天為登上皇位,不惜一切代價,買通人心歸順她。對這些蠻夷的首領,每年一小賞,三年一大賞。玄宗皇帝登位後,沒有再堅持這些犒賞,所以引起了他們的不滿。於是叛亂四起,侵擾州縣。朝廷任命李蒙為姚州(今雲南姚安)都督,率兵討伐。

李蒙接旨後,去郭震府中辭別。郭震對李蒙說:“歷史上諸葛武侯七擒孟獲,不只是以武力懾服,更重要的是讓孟獲心悅誠服。李將軍此次征討蠻夷,也應謹慎小心,以睿智制勝。我有個侄兒,叫作郭仲翔,讓他與將軍同行吧。到時能破賊立功,也可以隨將軍成名。”

說罷,叫出仲翔,與李蒙相見。李蒙見仲翔一表人才,英姿勃勃,又是宰相的侄子,還有什麼可推脫的呢?於是任命仲翔為行軍判官,隨軍出征。

仲翔告別伯父,跟隨李蒙前往姚州。來到劍南地區(相當於今四川省中部地區)時,仲翔收到一個同鄉的來信。這位同鄉姓吳,名保安,字永固,任遂州方義縣(今四川遂寧)縣尉。吳保安雖沒與仲翔見過面,但聽說仲翔是個義氣深重的人,經常幫助別人,這次又正好途經劍南,便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仲翔的軍營中。仲翔見到信,有些詫異,拆開信來看,只見上面寫道:

我叫吳保安,與你是同鄉。雖然還沒見過你,可早已仰慕大名。以你的雄才大志,輔佐李將軍平定西南蠻夷叛亂,成功是早晚的事。我雖然苦讀多年,但仍是小小縣尉一個。且遠離家鄉,身處蠻荒之地。如今任期已滿,可接任的官員卻遲遲未到,我擔心一輩子留在這裡,沒有返鄉的時候。聽說你常替人分憂解難,如今李將軍率兵伐賊,正是用人之際,希望你看在老鄉的情分上,把我招入軍中。如果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將永生難忘,感恩不盡。

仲翔看完信,感嘆道:“此人與我素昧平生,卻委託我辦如此重要的事,一定是深知我的為人。遇到這樣的知己,如果不能出力相助,豈不慚愧?”

於是,他向李蒙舉薦吳保安,誇他有才有能,希望李將軍錄用。李蒙聽了,當即下文到遂州去,招方義縣尉吳保安隨軍任職。

李蒙剛剛打發人送文到遂州去,便有士兵前來稟報:“蠻軍猖獗,已逼近內地。”

李都督立即下令,全軍火速前進,早日抵達姚州。軍隊日夜兼程,趕到姚州,正遇到蠻軍搶劫財物,因蠻軍沒有絲毫準備,被朝廷軍隊一打,便四處逃竄,潰不成軍。李都督見狀,乘勝追擊,打得賊軍大敗,一直追擊了五十里,到天晚時,大軍才安營紮寨。

郭仲翔向李蒙建議說:“蠻軍貪婪狡詐,如今被將軍殺得慘敗,將軍的軍威已經確立。我們最好班師回州,派人向蠻軍宣示威德,招撫他們投降。軍隊不要輕易深入蠻軍縱深之地,以防落入他們的圈套。”

李蒙卻主張繼續追擊,他說:“蠻軍如今已被嚇破了膽,不乘勝追擊,剷除他們,還要等什麼?你不用多說了,看我如何破敵吧。”

第二天,李蒙率領軍隊繼續前進,幾天以後,深入了蠻軍的心腹之地。這裡群山疊翠,樹木蒼鬱,一時不知方向。李蒙心中疑惑,傳令就地安營紮寨,等問明路徑,再作打算。忽然山谷中鼓聲四起,蠻兵從四面八方圍攏來,將官軍團團圍住。官兵路途生疏,又連續行軍,無力抗敵。李蒙雖然驍勇,怎奈蠻軍強大。

眼見士兵紛紛倒地而亡,英雄無用武之地,李蒙不禁嘆道:“當初真應聽郭仲翔的勸告,現在已後悔莫及!”

於是從靴中拔出短刀,刺喉而死。官兵死的死,傷的傷,沒死的都成了俘虜,落入蠻軍之手。

郭仲翔也被蠻軍俘獲。蠻軍首領細奴邏見他丰姿不凡,一問,知道他是當朝宰相郭震的侄兒。於是,將郭仲翔交給本族頭目烏羅。原來,蠻族最貪圖的是中原的財物。俘獲的漢人,都交給部落頭目。無論漢人貴賤,全都作為奴僕使用,砍柴割草,飼馬牧羊。部落之間,可以相互買賣漢人。

被俘獲的漢人十有九個願死,不願生,可他們又被人看守,求死不能。蠻軍與官兵這一仗下來,俘虜了許多漢人,蠻族頭目為得到大筆財物,允許漢人寫信回去,讓親戚來贖。頭目還規定了贖金,若是孤身窮漢,只需用三十匹好絹來贖,若是家境好些的,便任由頭目定價。烏羅聽說仲翔是當朝宰相的侄兒,便提出要一千匹好絹來作為贖金。

仲翔得知後,想道:“要一千匹好絹,只有伯父可以辦到。可是千里迢迢,信怎麼寄得到呢?”

正在無奈之際,忽然想起:“吳保安是我的知己,雖然沒有與他見過面,可我也還一度幫助過他,將他推薦給李蒙,並召他到軍中任職。幸虧他遲了一步,否則也在劫難逃。想必他現在已到姚州了,請他帶信到長安去,那不是方便多了嗎?”

想到這裡,仲翔便給吳保安寫了封信。

信中敘述了自己的遭遇、苦楚,以及烏羅索要的財物,最後對他說:“如果方便的話,請告訴我伯父此事,望他早日來贖我,還有生還的機會。如果來遲了,我便伏屍蠻夷了。”信後又附了一首詩。

信寫好後,恰好遇到一個被贖的姚州解糧官要回姚州,仲翔便拜託他將信捎給吳保安。

當初,吳保安接到李蒙都督招他隨軍任職的文帖,知道是郭仲翔推薦了他,心中非常感激。於是,他把妻子張氏和還沒滿週歲的兒子留在方義縣,自己帶著一個僕人趕往姚州赴任。誰知他來到姚州,李蒙已率兵離開了,他不免有些失望。當聽說李蒙的軍隊被蠻軍圍攻,全軍覆沒,李將軍陣亡的訊息後,吳保安著實吃了一驚。

因不知道郭仲翔的生死下落,便留在姚州打聽訊息。正在焦急之中,那位解糧官送來了郭仲翔的信,吳保安看了信,很是悽慘。當即寫了回信,交給解糧官,託他設法把信送到仲翔手裡。吳保安自己則打點行囊,徑直去了長安。路過方義縣,他也沒有回家,一心只想早些到達長安。誰知到長安後,郭震卻已在一月前去世,郭家老小都扶柩歸鄉了。

吳保安大失所望,身邊銀子用完了,他只有把僕人和馬都賣了,換了些銀子,回到方義縣。到家見到妻子,吳保安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民間故事:棄家贖友

張氏問他原因,保安便把郭仲翔被俘的事,給妻子講了一遍,又說:“現在要去贖他,可咱們家窮,哪裡去找這麼多好絹呢?但如果不贖他,我心中又怎麼能夠平靜?”說罷,又哭了起來。

張氏勸他說:“常言道:‘巧媳難為無米之炊。’你如今無能為力,也沒有辦法了,只要盡到心就行了。”

保安搖頭說:“當初,我就寫了一封短箋,給素不相識的仲翔,他卻盡力幫助了我,使我得以隨軍任用。如今,他在生死存亡之際,有意求助我,我能辜負他嗎?如果仲翔不能從蠻夷回來,我發誓也不苟活於世。”

然而,吳保安傾家所有,也只不過值二百匹左右的絹罷了。不過,他並不因此而放棄。他把妻兒留在方義縣的家裡,自己出外經商。他又擔心郭仲翔有信來,所以只在姚州附近跑生意。他起早貪黑,東奔西忙,身穿破衣,口吃粗糧,只為多節省些,湊足買絹的錢。每當有了一百匹絹,他便寄存在姚州,以便今後運走。就這樣,為了贖回仲翔,保安在外過了整整十年,湊足了七百匹絹,還差三百匹。

吳保安的妻子張氏,帶著年幼的兒子,孤孤單單地住在方義縣。起初,縣裡還有些官員,看在縣尉的面上,賙濟她一點。可保安一連幾年沒有音信,便沒人理睬她了。好不容易捱過了十年,張氏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賣了家中的幾件破傢俱,換來一點盤纏,帶著十一歲的兒子,去姚州尋找丈夫。

張氏與兒子朝行夜宿,走到戎州(今四川宜賓),盤纏用光了。張氏想沿街乞討,又放不下臉面;想一死了之,又割捨不下年幼的兒子。左思右想,萬般無奈。看看天色已晚,張氏坐在烏蒙山腳下,不禁放聲大哭起來。她的哭聲驚動了路過這裡的一位行人。這位行人姓楊,名安居,是新任姚州都督。他從長安一路行來,路過烏蒙山腳,聽見有婦人哭泣,哭聲哀切,便停下車馬來詢問。

張氏牽著兒子上前哭訴,她說:“我是方義縣尉吳保安的妻子,這孩子是我的兒子。丈夫的朋友郭仲翔陷落蠻夷,需要一千匹絹去贖取。於是,丈夫便拋下我們母子兩人,去了姚州。這一去便是十年,音訊全無。我貧苦無所依,只得帶著兒子去尋夫,可到了這裡,盤纏用完了。我因為無路可走,所以在此哭泣。”

安居聽後,暗自嘆道:“這吳保安真是個義士啊!”

於是,他對張氏說:“夫人不要憂愁。我是新任姚州都督,一到姚州,我便派人去幫你尋找丈夫。你也不用擔心沒有盤纏,你母子倆的食宿都由我包了。”

張氏聽他這樣說,真是感恩不盡。連忙擦乾眼淚,拜謝安居。

楊都督騎馬先到前面客店安排,張氏帶著兒子慢慢走到客店。因楊都督已吩咐了店主,讓他伺候母子倆,所以,他們一到客店,店主便安置他們食宿。第二天,楊都督又安排車馬送張氏母子。到了姚州城中,楊都督讓張氏母子住進客店,同時,派人四下尋訪吳保安的下落。沒過幾天,便找到了吳保安。安居把吳保安請到都督府中,熱情地款待。

保安對此有些不解,安居說道:“古人有生死之交,今天見到你,才明白其中的涵義。你的夫人和兒子來姚州找你,現在住在客店中,你應該去看看,你們已分別十年了吧?你需要的絹匹,我為你湊足。”

吳保安聽後,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便說道:“我這樣做是應該的,是我份內的事,怎麼能麻煩都督呢?”

楊安居說:“仰慕你對朋友的那種義氣,所以想為你們做一點事,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保安叩謝了安居,對他說:“承蒙都督的幫助,我就不再推辭了。如今還差三百匹湊齊一千匹絹,一旦湊齊,我就前往蠻地,去贖回郭仲翔,了了心願。等接回了仲翔,我再去與妻子相會。”

楊安居聽保安這樣說,便先從官府中借了四百匹絹出來,又贈送了全副鞍馬給保安。保安感激不盡地收下了四百匹絹,與自己積蓄的七百匹絹加在一起,一共是一千一百匹絹。帶著這一千一百匹絹,吳保安騎上馬徑直往蠻地而去。

到了蠻地,保安找到一個當地土人,用厚禮託他去見部落首領烏羅,聯絡贖回仲翔的事。當初,烏羅獲得了郭仲翔,指望郭家人以重金來贖取他,所以對仲翔還不錯,給他吃好的穿好的。可一年過去了,鳥羅仍不見有人來,心中不高興,便對仲翔虐待起來。仲翔受不了虐待,又思鄉心切,便乘烏羅出外打獵之機,逃了出去,一直往北走。可山路險峻,仲翔又不熟悉道路,走了一天一夜,腳底磨破了,還是沒有走出山林,最終被烏羅的部下抓回去了。

烏羅大怒,把郭仲翔轉賣給了另一個部落的首領新丁蠻。新丁蠻比烏羅殘暴得多,稍不如意,便用皮鞭猛抽,把仲翔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仲翔實在不能忍受,找了個機會,又逃跑了。這一次,他仍然沒能逃出去,只是在山谷中打轉,又被抓了回去。新丁蠻也不再留用他,把他賣給別的部落。這個部落的首領叫菩薩蠻,知道郭仲翔逃跑過幾次,便讓手下人找來五六尺長、三四寸厚的兩塊木板,將仲翔的腳分別釘在上面,以防逃跑。白天,仲翔帶著兩塊木板行動。晚上,被關在洞中,洞門用厚木板門遮蓋,門外有專門的人看守,仲翔根本就沒有機會逃跑了。

受吳保安的委託,那個土人去見烏羅,告訴烏羅中原有人來贖取郭仲翔。烏羅聽了,很是高興,畢竟有一千匹的好絹。於是,烏羅差人去新丁蠻那裡贖回仲翔。新丁蠻派人把烏羅的手下帶到菩薩蠻部落,交付了贖金後,菩薩蠻讓人取出釘在仲翔腳上的釘子。由於釘子穿在肉中已有好幾年了,膿血幹後,將釘子凝固在肉中,就像肉里長出來的一樣。如今,又用鐵鉗將釘子拔出來,比當初釘進去時更加疼痛,血流滿地,仲翔昏了過去。過了好久,他才甦醒,站起身來,卻寸步難移。烏羅部落的人只好把他裝進皮袋,扛著回去了。烏羅收足了絹匹,也不管仲翔身體的好壞,把他交給土人,轉送到吳保安手中。

吳保安從土人手裡接過仲翔,如同骨肉相見一般,兩人上下打量,禁不住抱頭痛哭。郭仲翔最終能離開蠻地,全靠吳保安幫助,他心裡萬分感謝保安。而保安看見仲翔被蠻人折磨得形容憔悴、半人半鬼,兩腳動彈不得,只覺心中疼痛,就像是自己受苦受難一樣。保安將仲翔抱上馬,自己跟在馬後,一路照顧,回到姚州城。

民間故事:棄家贖友

楊安居以前曾在郭震身邊做幕僚,輔佐郭震,與郭仲翔雖然沒有見過面,但與郭家卻有深厚的友誼。因此,見到仲翔時,楊都督也十分高興。讓家僕替仲翔沐浴擦身,並拿來新衣,叫仲翔換上。等仲翔沐浴完了,安居又叫來醫生,給他醫治傷口。在安居的細心照顧和調養下,不到一個月,仲翔的腳傷癒合了,身體也漸漸健壯起來。

吳保安從蠻地回來,將郭仲翔送到楊都督府上後,才去客店與妻兒相見。當初保安告別妻子離鄉時,兒子還在襁褓之中,如今卻已十一歲了。時光流逝,歲月無情,保安未免感傷於懷。楊安居見吳保安以義氣為重,十分敬重他。不僅逢人便說,還往長安發出書信,向有關人士稱讚保安棄家贖友的義舉。安居又贈送財物給保安,送他到京城去補授官職。姚州地方的大小官員,見都督如此資助保安,也紛紛解囊相助。

仲翔仍然留在姚州都督府任判官。保安把眾人贈送的財物,分一半給仲翔,讓他留下使用。仲翔再三推辭,保安堅持要他收下,仲翔也就只得收下了。吳保安告別了楊都督,帶著妻兒先回到方義縣。安置好妻兒後,他獨自前往京城長安。不久,他來到長安,被任命為嘉州彭山縣(今四川樂山市彭山縣)縣官。嘉州是西蜀勝地,保安到方義縣接了妻兒,高高興興地赴任去了。

郭仲翔在蠻地呆了十年多,熟悉當地的民風民俗,知道當地女子頗有姿色,且身價不高。仲翔在任三年,陸續派人去蠻地買回美貌女子,共有十人。仲翔教她們唱歌跳舞,把她們裝扮得楚楚動人,然後獻給楊都督,以此來回報他對自己的恩德。

安居見了,笑著說:“我看重的是凝聚在你倆身上的義氣,所以樂意幫助你們。如果我要你們回報,豈不就如同市井小人一般了?”

仲翔說:“多虧都督相救,我才得以生還。如今,特地去蠻地求得些美女獻上,以表我的心意。如果都督推辭,我死也不會瞑目。”

安居見他如此城懇,也不好再推託了,只好說:“我有個十分鐘愛的女兒。現在就收下一個女子,好陪伴女兒。其他的女子,我是不會要的。”

仲翔只得將另外九個女子贈給了都督手下的九個心腹將官,以顯示楊公的恩德。

那時,朝廷追念郭震的軍功,要錄用郭家子弟。

楊安居知道後,便向朝廷上書:“前任宰相郭震的侄兒郭仲翔,當初隨李蒙將軍征討蠻夷,並曾進諫李蒙,預知勝敗。後來陷落蠻地,雖慘遭虐待,仍堅貞不屈。十年後得以返鄉,在姚州都督府效力三年,功績卓著。就以他本身所做出的貢獻,也應受到朝廷的嘉獎。”

朝廷收到楊安居的上書後,立即授予郭仲翔為蔚州(今河北蔚縣)錄事參軍,掌管文書,糾查府事。郭仲翔離家已有十五年了,他的父親和妻子聽說他陷落蠻地,又沒有音信,都以為他已離開人世了。如今接到仲翔的親筆家書,迎接他們一同去蔚州,真是大喜過望,恨不得立即與仲翔見面。

仲翔在蔚州做了兩年官,因政績顯著,升任代州(今山西代縣)戶曹參軍,掌管本州的戶籍、土地、賦稅、財政收支等事務。在代州三年,父親病逝,仲翔扶柩返回河北。

埋葬了父親,他忽然感嘆道:“我依賴吳保安的救助,才有了今天。因父親還在人世,只得先盡孝心。如今父親已去了,怎麼還能夠不報答吳公的恩情呢?”

仲翔得知吳保安仍在嘉州彭山,便前去拜訪他。

民間故事:棄家贖友

不料保安任期滿後,因家貧無力再去京城聽候調任,便在彭山居住了下來。幾年前,夫妻倆患了疾病,雙雙去世,草草地葬在黃龍寺後面的荒地上。保安的兒子吳天佑,從小深受母親教海,讀書識字,吟詩作賦。如今,在縣上靠教書為生。仲翔知道後,悲傷不已。當即穿上孝服,去黃龍寺後,拜祭恩人夫婦。祭奠過後,他找到天佑,商量把保安夫婦移葬於河北家鄉的事情。商量之後,兩人一起來到墳前,挖開土堆,見墳裡只剩兩具枯骨,忍不住痛哭流涕。路過的人看見,也無不同情落淚。仲翔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袋子,收好了夫婦倆的骸骨,並一一標明,以便再葬時不弄錯秩序。然後親自揹負骸骨袋子而行。

天佑說:“伯伯,這是我親生父母的骸骨,理應由我來背。”說著便要去爭。

仲翔哪裡肯放下,哭著說:“保安為贖我,離家十年為我奔忙。今天我揹負他夫婦倆的遺骨,是我應該做的。吳公對我有恩,可今生我已無法回報他了。”

一路上,每到客店,仲翔總是把袋子置於上座,先祭奠過,再與天佑一起吃飯。晚上睡覺前,他也必定安置妥當袋子,才肯上床歇息。從嘉州到河北,好幾千里路,他都一直揹負著保安夫婦的骸骨。由於兩腳曾經被釘傷過,雖然好了,但終是血脈之傷,這樣連續走了一些時日,腳面瘀血了,又紫又腫,其中隱隱作痛。可他不放棄,繼續揹負骸骨前行。

當然,他心中也不免擔憂:“前面的路還長,這讓我如何是好?”

這天晚上,仲翔在客店住宿,擺設酒飯在保安夫婦骸骨前,含著淚拜了又拜,並虔誠禱告:“願恩人顯靈,保佑仲翔的腳病立即消除,走路正常,早些回到家鄉,以便安排喪葬事宜。”吳天佑也在一旁再三叩拜。

第二天起床,仲翔只覺得兩腳已沒有疼痛感了,走起路來輕快穩健。真是保安顯靈了。

郭仲翔回到家鄉後,把吳天佑留在身邊,一起生活。仲翔將廳堂打掃乾淨,把吳保安夫婦的靈牌設定在堂中。又買來喪葬物品,安葬了他們的骸骨。自己戴孝,同吳天佑一起守靈。待墓造好,他替夫婦倆立了塊碑,詳細寫上保安棄家贖友的事,要讓往來讀碑的人,都知道保安的義氣和恩德。在守孝的三年中,他教天佑熟讀經書,使他學問精通,以後好金榜題名,入仕做官。三年後,仲翔到京城去接受新的任命,考慮到天佑已到成婚年齡,便替他娶了一個賢惠的妻子,又分了一半的財產,撥了一半的住房給天佑,以便他夫婦生活。

仲翔到長安後,被任命為嵐州(今山西嵐縣)長史,輔薄袋佐太守處理政事,並被加封為朝散大夫。仲翔十分掛念天佑,便上奏朝廷,詳述吳保安棄家贖友的義舉,要求讓官於天佑。朝廷收到他的上奏,交給禮部酌情處理。

這件事驚動了朝廷上下官員,他們認為:“吳保安棄家贖友的義舉的確是古今罕見,而郭仲翔的義氣也足以讓吳保安的在天之靈瞑目。”

禮部官員也莫不為之感動,大大讚賞郭仲翔的人品,並決定:“破格讓吳天佑任嵐谷縣尉。郭仲翔仍前往嵐州赴任。”

嵐谷縣與嵐州相鄰,仲翔與天佑可以時常往來,相互照應,這也正是禮部官員的用心所在。朝廷依允了禮部的決定,仲翔領命謝恩返鄉,將朝廷的任命告訴天佑。兩家備下祭奠物品,叩拜先人。仲翔和天佑選了個吉日,攜帶家眷,兩人同時啟程赴任去了。

後來,郭仲翔在嵐州,吳天佑在嵐谷縣,都政績顯赫,分別得到升遷。嵐州百姓仰慕郭吳兩家的義氣,特地建造了“雙義祠”,祭祀吳保安和郭仲翔二人。當地百姓如有約誓,都去廟裡禱告,至今香火不絕。

有人還專門寫詩吟詠二人的俠義精神:“頻頻握手未為親,臨難方知意氣真。試看郭吳真義氣,原非平日結交人。”

說明:本篇根據《喻世明言》卷八的同名小說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