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河南·讀懂中國」京畿後苑 帝國重鎮——焦作漢代山陽城再發現

【來源:河南省文化和旅遊廳_媒體互連】

「行走河南·讀懂中國」京畿後苑 帝國重鎮——焦作漢代山陽城再發現

歷史留下的印記證明了山陽城曾經的輝煌。焦作晚報記者 吉亞南 攝

山南水北曰陽。焦作山陽城位於太行山南麓,始見於《史記·秦始皇本紀》:“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城,皆拔之。”《漢書·地理志》記載:“河內郡……縣十八……山陽,東太行在西北。”清乾隆《懷慶府志》記載,北齊廢山陽縣,歸修武縣轄制。山陽城作為縣治約700年,其後由於中央政權遠遷、人口銳減,日漸荒廢。唐代時,山陽城已“遺趾數雉”,只留下劉禹錫“四百之運,終於此墟”的千古嗟嘆。再後來,山陽城逐漸淡出世人視野,鮮有人問津。

然而,歷史總是遮不住的。近年來,隨著文物考古的深入和文獻資料的發現,京畿後苑、帝國重鎮、絕世繁華……漢代山陽城逐漸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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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陶倉樓。焦作晚報記者 吉亞南 攝

倉樓如雲

近年來,山陽城周邊相繼出土了數以百計的漢代陶倉樓。

陶倉樓是由陶倉、陶樓組合而成的一種隨葬建築明器。明器是專為隨葬而製作的實物模型。秦、漢時期,陶製明器盛行,陶倉比較常見,陶樓也時有出土,但陶倉樓卻極罕見,焦作陶倉樓則將糧倉與樓房相結合,這是耐人尋味的創造。

焦作陶倉樓具有數量多、型別全、體量大、構造精巧等特徵,呈現出以山陽城為中心,向周邊擴散輻射的分佈狀。

歲月是把無情的刀,由於自然災害、人為損壞,秦漢建築早已蹤跡難覓。作為漢代建築三維模型,焦作陶倉樓使獨創性的山陽倉樓建築形制重見天日,再現了漢代“複道行空,不霽何虹”“跨城池作飛閣……構輦道以上下”的樓閣奇觀,再現了漢代貴姓之家“造起館舍,凡有萬數,樓閣相連,丹青素堊,雕刻之飾,不可殫言”的鼎盛輝煌。

在缺乏現代機械、建築材料的漢代,山陽城出現如此眾多氣貫雲霄、建築精美的倉樓,堪稱中國建築史上的奇蹟,凸顯了漢代山陽城人高超的建築智慧。

京畿後苑

作為民用建築,倉樓絕非普通殷實之家所能為。沒有繁榮的莊園經濟,興建倉樓是不可能的。可以說,一座倉樓,就是一座封建莊園。倉樓如雲,是漢代山陽城豪強莊園林立的歷史見證。

《焦作陶倉樓》一書,反映莊園門前雞犬閒臥,農奴背糧交租、主人登樓遠眺等場景的陶倉樓照片多達19幅,數量之多,全國無二,足見漢代山陽城莊園經濟之發達。

眾所周知,漢代特別是東漢時期,豪強勢力強大,強佔土地,廣建莊園,蔚然成風。與洛陽隔河相望的山陽城,背山面水,天然形勝,土地膏腴,水源充沛,自古農業發達,加之青山綠水,飛泉流瀑,古木修竹,珍禽奇獸,膏腴完富,堪稱京城的後花園,自然成為豪強兼併土地、爭建園囿、縱情享樂的首選之地。

漢王朝曾多次派強悍酷吏對河內豪強進行打擊。《史記·酷吏列傳》記載:“義縱遷為河內都尉。至則族其豪穰氏之屬,河內道不拾遺。”“王溫舒遷為河內太守……捕郡中豪猾,相連坐千餘家……至流血十餘里。”這也說明了漢代焦作地區豪強實力之強,再現了山陽城莊園相望、園囿相連的盛世景象。

「行走河南·讀懂中國」京畿後苑 帝國重鎮——焦作漢代山陽城再發現

山陽古城牆。焦作晚報記者 吉亞南 攝

帝國重鎮

文物是歷史的實證。

2016年,北京通州城市副中心建設中發現了漢代路縣城址。該城北牆基址長606米,東牆基址長589米,南牆基址長575米,西牆基址長555米,四面城牆基址基本可以閉合,城基周長2325米。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劉慶柱說:“古城址規模不小,在中原區域也屬於比較大的縣城了。”

與路縣故城深埋地下不同,山陽城目前仍存城垣4400多米,按照北城牆1850米、東城牆1350米、西城牆1000米、南城牆殘存200米推算,山陽城城基長度約6050米,在漢代縣城中絕對是罕見的“大個頭”。

北宋東京是擁有150萬人口的“國際都市”,外城高12。28米、寬18。4米。西安明城牆舉世聞名,底寬16米至18米,頂寬12米至14米,高12米。南京明城牆高12米,寬10米至18米。與這些古都名城相比,山陽城的寬厚高大,底氣十足,當仁不讓。山陽城與新焦公路相交的西城牆底寬45。1米,頂寬44。5米,高約3。6米,其寬度分別是上述名城的數倍。

文物勘查發現,山陽城城基在地下四五米深處,寬約58米至60米,比東漢都城洛陽所在的河南郡河南縣城垣基礎還寬一倍多。地下深度與現存地面高度相加,漢代山陽城高度最少在7米至9米。考慮到歷經2000多年風侵雨蝕、人為損壞,鼎盛時期的山陽城高度應在10米之上。

建築是無言的歷史。漢代山陽城與京城洛陽隔河相望,近在咫尺,若非帝國重鎮,興建如此大規模的城池是不可思議的。

精英薈萃

楚漢相爭,漢高祖劉邦“馳宿修武”“饗軍小修武南”。創業之初,光武帝劉秀派重臣寇恂鎮守河內郡,以拒洛陽。寇恂調餱糧、治器械以供軍;軍雖遠征,未嘗乏絕。光武帝數次巡狩河內地區。魏文帝曹丕封漢獻帝劉協為山陽公,都山陽濁鹿城。身為山陽公,卻不得居山陽城,足見劉協名為公爵,實為囚徒,當時必有曹魏信臣轄制山陽。

山陽城西之溫縣,是魏國重臣司馬懿、晉武帝司馬炎故里。魏晉之交,曹魏在此既要防範山陽公死灰復燃,又要與司馬氏在此激烈較量。當時,以阮籍、嵇康為首的“竹林七賢”在山陽城周邊,起坐彈鳴琴,長嘯復低吟,從者雲集。司馬氏重臣鍾會數邀嵇康出仕,嵇康不為所動,終為司馬氏所殺。向秀《思舊賦》雲:“餘與嵇康、呂安居至接近……將命適於遠京兮,遂旋反而北徂。濟黃河以泛舟兮,經山陽之舊居。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予駕乎城隅。踐二子之遺蹟兮,歷窮巷之空廬。”

有學者考證,嵇康“居山陽二十年”之舊居,就在山陽城邊上,即現在的山陽區新城街道牆南村,從修武待王驛,經山陽城南門、恩村驛、武陟寧郭驛的官道旁。

工業發達

漢代,山陽城工業經濟一時無兩。

一是冶鐵業發達。太行山富含鐵礦。《漢書·地理志》記載:“懷,有工官。”懷,是漢代河內郡治所在,距山陽城約30公里。出土500多套鐵器疊鑄陶範的溫縣漢代冶鑄遺址,距山陽城也不過60公里。疊鑄技術極大地提高了生產效率,促進了山陽城工業的發展繁榮。《漢書·成帝本紀》記載:“永始三年十二月,山陽鐵官徒蘇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殺長吏,盜庫兵,自稱將軍,經歷郡國十九,殺東郡太守、汝南都尉。”設有鐵官,說明山陽冶鐵業之重要。鐵官聚眾起事,橫掃郡國,足見山陽從業者之多,冶鐵業發達。

漢代鹽鐵官營,鹽鐵業發達,經濟富庶可知。根據《晉書》記載,居山陽20餘年的嵇康“嘗與向秀共鍛於大樹之下”,說明當時山陽冶鐵業、鍛造加工業已經官民兼營。

二是製陶業興盛。數百計的陶倉樓和數量更為龐大的其他漢代陶器,是漢代山陽城製陶業發達的鐵證。焦作陶倉樓組合式構造,充分反映了漢代山陽城製陶業模組化、規模化、精緻化、個性化的特點,再現了漢代山陽城製陶業的輝煌。

唐宋時期“世立茲器,埏埴者百餘家,資養者萬餘口”的中國北方瓷城當陽峪,距離山陽城只有6公里,且有水運相連。如果說,漢代長達300年陶倉樓製作史,為當陽峪陶瓷繁榮了重要文化鋪墊和人才積澱,應該是符合歷史邏輯的。

人口繁盛

《後漢書·郡國志》記載:“河內郡十八城,戶十五萬九千七百七十,口八十萬一千五百五十八。”由此推算,河內郡城均8876戶,戶均5口人。《後漢書·孝獻帝紀》記載:“魏王丕稱天子,奉帝為山陽公,邑一萬戶。”由此推算,漢末的山陽城人口在5萬以上。況且,山陽公所邑的1萬戶應為自由農,並不含富可敵國的莊園豪強。

《後漢書·仲長統傳》記載:“豪人之室,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鑑於漢代豪強莊園存在大量不在戶籍的依附人口,東漢末年山陽城人口應遠超5萬。

東漢中期,山陽城鼎盛時,人口繁盛,更遠勝於漢魏之交;繁密程度,遠勝周邊城邑。近年來,山陽城五大墓群發掘漢墓千餘座,其他時期古墓則寥寥,這同樣說明漢代山陽城人口空前繁盛。

《後漢書·鄧寇列傳》記載:“河內獨不逢兵,而城邑完全,倉廩實。”《後漢書·馮岑賈列傳》記載:“河內帶河為固,戶口殷實……河內完富。”山陽城背山面水,天然形勝,土壤肥沃,水源充沛,物產富饒。漢代尤其是東漢時期,山陽城盡享王畿之利;憑山河之固,罕有兵戈之災;交通便捷,卻並不處兵家必爭要道,因而得以獨享數百年安寧,吸納人口源源不斷湧入。

「行走河南·讀懂中國」京畿後苑 帝國重鎮——焦作漢代山陽城再發現

焦作市出土的漢代隨葬文物——帶蓋提樑卣。焦作晚報記者 吉亞南 攝

厚葬盛行

漢代厚葬之風盛行,帝王傾國力造陵寢,引領了民間厚葬熱情。漢武帝治茂陵,“高十四丈,方百四十步”,冠西漢諸陵。漢廢帝、海昏侯劉賀之墓,出土金器、青銅器、鐵器、玉器、漆木器、陶瓷器、竹編、草編、紡織品和簡牘、木牘等珍貴文物1萬多件。

漢代以孝治國,實行歲舉孝廉制度。漢高祖、光武帝外的漢帝廟號均含孝字,如孝文帝、孝景帝、孝武帝等。為了沽名釣譽,謀取現實利益,一些人“生不極養,死乃崇喪……廣種松柏,廬舍祠堂,崇侈上僭”,“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高,雖無哀慼之心,而厚葬重幣者,則稱以為孝,顯明立於世,光榮著於俗,故黎民相慕效,至於髮屋賣業”。

與公卿王侯動輒以百千萬計的珍貴實物隨葬不同,山陽城周邊漢墓隨葬,以陶倉樓為代表、以現實生活為特點的陶製明器為主。原因有二:一是倉樓建築象徵了財富與地位,對山陽民眾有著不同尋常的吸引力。二是製陶業發達,陶製明器製作呈現出規模化、模組化特點,為財力不一的山陽民眾滿足冥界富貴尊榮的需要提供了便捷保障。

另外,焦作地區魏晉古墓葬中也發現有簡式、模擬式陶倉樓。

文化激盪

一是漢儒與孔孟儒學之爭。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對孔孟經典儒學採取實用主義態度,合則用,不合則棄。比如,漢代儒家主張“事死如事生”,提倡厚葬久葬。這與孔孟提倡禮葬的思想迥異。孔孟主張“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事父母,能竭其力”“喪,與其易也,甯戚”“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吾不與祭如不祭”,強調“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強調對逝者要始終保持虔敬、感恩之心。漢儒卻把本應發自本心、初心的道德情感,外化為喪儀繁複、隨葬多寡的物化標準,其結果必然驅使人捨本逐末、棄內求外、舍真逐偽。對此種思潮,成書西漢的《孝經》予以反制,強調:“三日而食,教民無以死傷生。毀不滅性,此聖人之政也。”

二是魏晉玄學在山陽興起。漢儒倡導厚葬重孝,司馬氏倡導煩瑣的名教,都是為了確立政權正當性,維護其統治。然而,具有反諷意義的是,在“生不養,死厚送,葬死殫家……富者欲過,貧者欲及;富者空減,貧者稱貸”,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的山陽城,“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魏晉玄學悄然興起,這是對司馬氏虛偽名教的一種正本清源、返璞歸真。在某種意義上,魏晉玄學與經典儒學一樣,都是本之於初心的學說,兩者殊途同歸。

山陽城是現代焦作抹不去的歷史記憶和不可替代的文化標誌,是焦作城區亟待開發的處女地。我們有責任拂去歷史浮塵,重新發現和認識山陽城,博採眾長,科學規劃,以建設山陽城文化旅遊園區為突破口,把文化資源優勢轉化為產業優勢、經濟優勢,轉化成現實生產力,推動城區旅遊、城市建設大提升,實現焦作經濟社會新跨越、新發展。

李辰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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