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邪西毒》結尾,歐陽鋒很想喝酒,喝光了黃藥師的“醉生夢死”

蝶戀花

晏幾道(宋)

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還少睡,畫屏閒展吳山翠。

衣上酒痕詩裡字,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

《東邪西毒》結尾,歐陽鋒很想喝酒,喝光了黃藥師的“醉生夢死”

舊日之事,盡數忘了吧。

晏幾道大抵亦是好酒之人,其詞作很是不缺美人歌舞和杯酒間見聞。酒,是好東西。它可令人迅速記起許多事,也迅速忘卻許多事。譬如那天,到底是怎樣一個時刻,晏忽然記不清了,只知飲了許多酒,後來踉蹌下樓,歸家。歸是團聚,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別離?一起飲酒的人,醉後分散。有時一別便是終生。

這天夜晚,晏幾道思憶那天西樓歌舞,沉吟半晌,緩緩慨嘆:“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其父晏殊曾有相似嗟嘆:“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晏幾道是晏殊的第七個兒子。晏殊一生仕途通達,宋仁宗慶曆年間更位居宰相,晏幾道可謂含著金湯匙出生。貴族公子哥晏幾道,和銜玉而誕的賈寶玉深有相似處。看這句“聚散真容易”,說得多傻氣,又多坦誠,像不像那個“說正經話去卻像傻子”的寶二爺?晏幾道還說過更傻氣更坦誠的話呢,如,“說與人人道,真個離別難,不似相逢好。”

聚散的確容易呀,來如春夢,去似朝雲。苦了多情人。如幻如電如昨夢前塵的悲歡合離之事,最惹多情人悵然。晏幾道睡不著,看月影從開著的窗子裡來了又去,煎熬半夜。紅燭燃燒,照床前畫屏,屏上吳山青翠。山也閒,水也閒,山水閒寂人靜默。

呀,記起來了,那天飲酒,和美人歌舞,多歡樂,都懶得講究大杯的酒潑灑一身,溼了衣裳。對,他吟詩填詞,請美人即席彈唱,歌酒相扣,人痴了。晏幾道出身名門,但性情孤高不屑權貴,只愛去那脂粉堆中,和歌女“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然而,歡喜越多,離愁越濃,世間相愛的人莫不如此。

《東邪西毒》結尾,歐陽鋒很想喝酒,喝光了黃藥師的“醉生夢死”

往事只能回味,往事不堪回味。昔日衣上酒痕詩裡字,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淒涼之事,不如不記。

真希望那些美麗從未美麗過,不曾見過最溫柔的月光,自是無後來的感傷。

或者,真希望春夢秋雲之後,醒不記。

可是,我們從未忘記自己來自何方。

我們從未忘記記憶的真相,只是我們越來越會說謊。我們說,我們忘了。似在多年後,和舊日伴侶重逢,所有山盟海誓一個不少地捲土重來,我們多麼慌張又疼痛,於是努力偽裝,用了最若無其事的口吻淡淡地問:“那時候,我們說什麼來著?呀,看這糟糕記性,半點都記不得了。”而心底深處,淚已潮湧。

《東邪西毒》結尾處,有天晚上,歐陽鋒忽然很想喝酒,就喝光了黃藥師剩下的半壇“醉生夢死”。失望的是,酒醒後,一切如常,應在的皆在。原來,“醉生夢死”酒可幫人忘掉過往,不過是個玩笑。

越是急於忘記的,往往記得越清楚。來過的,從不會再去。誰有什麼法子呢?

紅燭一夜一夜燃燒,陪人一夜一夜煎熬,它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替人垂淚。人能做的,便是將那些失去的不能夠再擁有的珍貴,仔細收藏,令自己不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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