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自己的荊棘——荊棘鳥

作者的開卷語是這麼寫:在南半球有一種鳥,它的歌聲比世界上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美好動聽,但是它只有找到一種荊棘樹,落在長滿荊棘的樹枝上,讓荊棘刺進自己的肉體,才能夠歌唱。從離開巢窩的那一刻起,它就開始了尋找荊棘樹的旅程,直到如願以償,找到那種長滿如針一樣鋒利荊棘的荊棘樹。這個時候,它就落下來,而且要選擇最尖、最鋒利、扎進肉體最長的荊棘。它的身體被鋒利的荊棘刺得血流如注,疼痛難忍,生命就要奄奄一息了,它開始了讓所有會歌唱的鳥自慚形穢的歌唱。一向自比歌王的雲雀和夜鶯,在它的歌聲面前也黯然失色。不久,荊棘鳥的血流盡了,一曲最美妙的歌聲也戛然而止。然而,整個世界都在靜靜地諦聽著,上帝也在蒼穹中微笑著。所有聽到歌聲的人和鳥兒都在向荊棘鳥致最後的敬意,因為大家都知道,最美好的東西,只有用深痛巨創才能換取。

尋找自己的荊棘——荊棘鳥

也許這段話說的並不僅僅是梅吉,但無疑她所有的歌聲都是帶著傷痛的。因為家庭的貧苦她不得不過早的承受更多的艱辛,她只有一個娃娃(而且被兄長弄壞過),她沒有什麼漂亮衣服,因為窮,她在學校裡受到了修女更多的呵斥甚至鞭打,從她出生的那天起,疼痛已被荊棘扎進了她的生命裡。

但她最大的痛苦卻還是她的情。她的人是優秀的,無論是品質還是容貌都是無可挑剔的出眾,那人,也同樣的愛著她,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攔,只除了一條——他是個教士。

如果是有婦之夫也許還可以離婚,如果是貧窮也許還可以克服,如果他不愛她,也許還可以努力,但他是一個教士,她如何從上帝那裡將他奪過來?我不知道“女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這句話到底對不對,但對梅吉來說愛上拉爾夫的確是不幸的。但能說她是愛錯了嗎?在她隨家人踏上澳大利亞的土地後是他迎接的他們,是他給了她父親般的慈愛,兄長似的關懷,他帶她參加集市,他教她騎馬,他關心在意著她的任何一個不快和煩惱。她第一次見到他時才十歲,是他陪著她從一個女孩變成了少女,她根本就沒機會再去愛別人,而其他人在他面前又是那樣黯然失色。

但他還是教士,他們永遠不能結婚。他離開了,她嫁給了一個她以為像他的男人,一個剪羊毛的工人。她跟著這個剪羊毛的工人到了另一個完全不能適應的國家,在那裡,她即不能經常的見到自己的丈夫更不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她身上甚至連一分錢也沒有。但無論怎樣艱難她都忍受了下來,她沒有想過離開,雖然她的丈夫對她是這樣的苛刻,但她還是以特有的堅韌堅持了下來。

尋找自己的荊棘——荊棘鳥

可是拉爾夫來了,那瘋狂而甜蜜的天堂般的生活改變了一切。梅吉離開了她的丈夫,帶著她終於從拉爾夫那裡得到的一部分回到了德羅海達。那段時光對梅吉來說是幸福的,在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渴望做一個母親,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在不受歡迎的狀態下出生的,那是她丈夫的孩子,而這一個,卻是拉爾夫的孩子,一個幾乎和拉爾夫一樣的孩子。那樣的高大、健美、優雅、善良,她是怎樣的愛著這個孩子,甚至比愛拉爾夫更愛,但就是這樣的孩子卻走上了同自己父親一樣的路——他要去做一個教士。

她千方百計從上帝那裡偷來的東西就這樣回到了上帝手中,但不幸並不在此處結束,她的兒子死了,在他終於結束了長達八年的學院生活而利用假期在希臘度假時為了救兩個女郎被海水吞沒了。這時的梅吉已經五十三歲了,但她再一次忍受了這種痛苦,冷靜而理智的處理著事情,只是在為了找回兒子的屍體時她不得不對拉爾夫說出曾經要發誓要保密的事情——那個兒子,也同時是你的。

荊棘鳥最後的歌聲是美麗的,但那歌聲是在最痛苦的時候唱出的,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唱著使上帝微笑的歌,歌聲真的那樣引人嗎?還是生活本身就是這樣:如果你不能忍受,那麼你就無法生存,而在你忍受的同時生活也繼續了下來。

拉爾夫——虔誠與野心的壓抑

也許有些人並不喜歡這個教士,誠然,他的人品並非無暇,在面對一千三百萬英鎊時,他出賣了梅吉,出賣了克利裡家,雖然他之後將他們的生活照顧的很好,雖然也許沒有他的接管這家人會落入其他的圈套中,但無論怎麼說,他奪取了他們的財產。

尋找自己的荊棘——荊棘鳥

拉爾夫的性格在某種程度上充滿了矛盾。他信仰上帝,即使背棄了誓言他也敢於在上帝面前懺悔,雖然也許這懺悔可能徹底把他毀了,從這方面看他是虔誠的。但在另一方面,他的心中又充滿了功利,他渴望升遷,渴望向上爬,就是為了這個目標,他背棄了梅吉。這點在我來看有些無法理解,因為我一向覺得虔誠和功利是互不相容的,我無法想象一個得道高僧一面念著佛經一面接受錢財。但無論我怎樣的不理解,這種矛盾卻統一在了拉爾夫的身上,並且使他這個人徹底的活了起來:我是一個教士,但同時,我也是一個男人。作為教士的他,是虔誠的,作為男人的他,是有野心的。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所以,這也註定了拉爾夫的痛苦。

在和梅吉相見的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確切的說,是愛上了她,這並非是什麼戀童癖,確切的說是拉爾夫愛上了梅吉身上的女性特徵:堅韌、忍耐、包容、優雅……

這種愛因為梅吉只是個孩子所以被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包括拉爾夫自己,可是他卻惱恨著梅吉的成長,惱恨著她那不停發育的身體,因為他知道,當她長大就是他不得不離開的時候。

老實說,我是很喜歡這個人物的,因為我總是喜歡壓抑的感情,無奈的痛苦。拉爾夫愛梅吉,但卻不能說出來。只能一遍遍的粉刷她的臥室,只能以一個父親對女兒或者兄長對妹妹的方式表達,而隨著梅吉的成長,他的這種痛苦更為加深,甚至當梅吉向他示愛時,他也要搖頭拒絕。梅吉終於像他所希望的那樣嫁給了別人,而他得到的並不是想象中的救贖,而是更大的痛苦,這痛苦又是自己親手造成的。

曾經流傳過這麼一句戲言:女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被拋棄的人是痛苦的,但如果這個拋棄又是自己造成的,我們怎麼說,活該?是的,活該,可對拉爾夫,我們能說他是活該嗎?

也許拉爾夫真是活該的吧,誰讓他即有野心又虔誠並愛上了女人?這個感想一直寫的斷斷續續的,開始,我覺得最少要寫一萬字,因為它帶來了這麼多的感覺,塑造了這麼優秀的人物,可真的開始寫,我才發現找不到語句來將心中的感覺表達出來。特別是對拉爾夫,要怎樣才能說出他的那種壓抑、那種痛苦?是宗教的錯嗎?我可以將其簡單的歸結為我們念過千遍的口號:宗教壓抑人性嗎?我不能,雖然在開始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一個教士,因宗教的關係只能將一身的感情傾注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但隨著情節的展開,我知道這種想法太膚淺了。

尋找自己的荊棘——荊棘鳥

瑪麗?凱森——瘋狂的愛恨交織

在我看來,一本優秀的著作裡必定會出現幾個讓人無法評價的人物,他們遊走於好與壞之間,你甚至無法肯定的指出他是灰色的。這種人,表面看和普通人是一樣的,我們都不能肯定的說自己是好人或是壞人,起碼我不能。但,他們和我們是不同的,比起普通人,他們更為瘋狂,他們的瘋狂往往是推動情節的關鍵因素,和他們的人品一樣,他們的瘋狂也無法定義。

瑪麗?凱森是瘋狂的。她沒有任何後臺,沒有高貴的出身,但當她老的時候卻擁有上千萬的財產。雖說她的成功在很大一部分上是來自女人的天賦,但若是沒有十足的努力,她也不會有此後的成就。

關於她的成功史書中只是輕描淡寫的點了幾句,她的出場並不多,可每一次都令人印象深刻。我相信愛情是沒有年齡的界限的,但是當看到六十多歲的瑪麗愛上二十八的拉爾夫時我還是瞪大了眼。她恨自己的年紀,用妒忌的眼光追隨著拉爾夫和梅吉的身影,終於,她採取了報復。這個報復是在她死後運做的,但卻改變了拉爾夫和梅吉的一生。一份只有拉爾夫才知道的遺囑,只要他公佈出來,就可以馬上擁有一千三百萬英鎊,他會馬上飛黃騰達,可以立刻在教會里佔有一席之地,但如果他隱瞞下來,那麼那一千三百萬鉅款就還是屬於梅吉家的——那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

你懷疑撒旦愛基督嗎?我不懷疑。這是瑪麗遺書中的一句,放在括號裡,如此的大逆不道但又如此的令人印象深刻。

撒旦為何總要和基督作對,撒旦為何總要想辦法讓基督痛苦,因為他愛他……

瑪麗愛拉爾夫,瘋狂的愛,所以她要令他痛苦,永遠的痛苦。

寫到這裡我不由得想到十年前那本極為流行的《北京人在紐約》中的兩段話:如果你愛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

我自然沒有到過紐約,也不知道那裡到底怎樣。但從那本小說和從小接受的共產主義教育來分析,那是個金錢至上的社會(不要和我提目前國內的情況),而在以錢說話的時代,金錢是一切的源泉,包括痛苦與幸福。

拉爾夫得到了大筆錢財,達成了夢寐以求的願望,於是他進了天堂;拉爾夫為了得到這筆錢背叛了梅吉,此生此世兩人之間有條永恆的鴻溝,於是他到了地獄。

讓所愛的人在天堂裡嘗受地獄的滋味,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因為瑪麗的恨大於愛,我只知道她成功了。雖然梅吉一家包括梅吉本人都不認為這算什麼。但拉爾夫還是受著良心的責備——他寧肯他們對他發火,寧肯他們對他進行報復。

要如何總結瑪麗的瘋狂呢?也許瘋狂的並不是她,她唯一的錯誤就是在一具年老的身體裡還跳動著一顆活躍年輕的心……

結語

也許,我還應該再說說冷靜睿智的菲奧娜,桀驁不遜而受到命運作弄的弗蘭克,古怪聰明看似堅強其實脆弱的朱絲婷,特別是後者,她的大膽驕傲總是讓我有種又愛又恨的感覺,但因為這樣我不能再說什麼了。

重新翻到前面的瀏覽一遍我發現這連讀後感都算不上,只是在簡單的重複人物的經歷以及性格。

我一直認為最痛苦的感覺是無奈,特別是那種你自己造成的無奈,而這本書同樣給了我這種感覺。你的不幸,是你自己造成的,正如荊棘鳥,之所以會痛就是因為自己找的荊棘。

也許,有人會說:如果不痛怎麼唱出連上帝都要微笑的歌?但不要忘了,那是死亡前最後的歌聲。正如人類,也許沒有痛苦也就無所謂歡樂,但痛苦,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