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紅樓夢》第二回曾寫道:“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女兒兩個字,極尊貴、極清淨的,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兩個寶號還更尊榮無對的呢!”;第五十九回賈寶玉又說道“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第七十七回當週瑞家帶著司棋離開大觀園時,賈寶玉恨道:“奇怪,奇怪,怎麼這些人只一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這樣混帳起來,比男人更可殺了!”為什麼寶玉會有這樣的看法呢?我們仔細分析了十段賈府的婚姻,或許可以從中窺見一二。

一.賈府的小姐們

1.賈元春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元妃出嫁後的境遇,在省親的7個多小時的時裡即可以揣測。在這一段中,她先後哭了6次。

(1)“賈妃滿眼垂淚,方彼此上前廝見,一手挽賈母,一手挽王夫人,三個人滿心裡皆有許多話,只管嗚咽對淚。”

(2)“半日,賈妃方忍悲強笑,安慰道:”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這時不說不笑,反倒哭個不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見!“說到這句,不禁又哽咽起來。”

(3) “賈母等讓賈妃歸坐,又逐次一一見過,又不免哭泣一番。”

(4) “又隔簾含淚謂其父曰 : ‘田舍之家,雖齏鹽布帛,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意趣!’”

(5) “小太監出去引寶玉進來,先行國禮畢,元妃命他

進前

,攜手攔於懷內,又撫其頭頸笑道:‘比先竟長了好些……’一語未終,淚如雨下。”

(6) “執事太監啟道:”時已醜正三刻,請駕回鑾。“賈妃聽了,不由的滿眼又滾下淚來。”

從“滿眼垂淚”到“嗚咽對淚”,是因為剛剛見到親人,滿心的歡喜和委屈交織在一起,眼淚也就流了下來。而“哽咽起來”則是帶有更多的委屈成分,認為皇宮是個“不得見人的去處”,再見面已經很難。從此處我們也可以看出,元妃表面上風光無限的背後,是無盡的心酸。親人們出於鞏固地位的目的將自己送入皇宮,自己的身上承載著沉重的家族利益,面臨著複雜的宮廷政治鬥爭,再也不能像出嫁前一樣自由,而是每天戰戰兢兢的去扮演一個“貴妃”的尊貴形象,怎麼能不委屈心酸?

一一見過親人之後,元妃“又不免哭泣一番”,此處的哭泣可能是重見親人的喜悅,夾雜著多年不見的傷悲。接下來 是“隔簾含淚謂其父”,至此為止,元妃的感情一直是剋制的,因為此時的她扮演的是一個端莊守禮的妃子,而不是完完全全的女兒。

直到見到了自己親手帶大的弟弟,才終於“淚如雨下”,情感得到完全的釋放,恢復了“姐姐”的形象。在要回宮的時候,想到此別之後再難相聚,“滿眼又滾下淚來”。

從這一段省親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元春的婚姻是被桎梏的,看似富貴榮華已極,實際上繁盛景象的背後是用青春和自由換取家族利益的淒涼痛苦,名為夫妻,實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的死亡也是充滿爭議的。不加諡號,突然暴斃,是死於政治鬥爭還是君恩淡薄已經無法證明。在這段婚姻裡,她何曾有過一絲的快樂呢?

2.賈迎春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紅樓夢第79回,對迎春的婚姻做了如下描述:“原來賈赦已將迎春許與孫家了。 這孫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軍官出身,乃當日寧榮府中之門生,算來亦繫世交。如今孫家只有一人在京,現襲指揮之職,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年紀未滿三十,且又家資饒富, 現在兵部候缺題升。因未有室,賈赦見是世交之孫,且人品家當都相稱合,遂青目擇為東床嬌婿。亦曾回明賈母。賈母心中卻不十分稱意,想來攔阻亦恐不聽,兒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 況且他是親父主張,何必出頭多事,為此只說‘知道了’三字,餘不多及。賈政又深惡孫家, 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才拜在門下的, 並非詩禮名族之裔,因此倒勸諫過兩次,無奈賈赦不聽,也只得罷了。”

從這段描述中,我們似乎已經嗅到迎春婚姻不幸的氣息。賈母和賈政都是不滿於這門婚事的,因為他們心裡很清楚,孫家不過是藉著賈家的勢力才繁盛起來的,已經對賈家卑躬屈膝了太久,一旦賈家失勢,必定會虐待迎春,透過這種方式找回先祖們在賈家失去的尊嚴。這樣的人家是不適宜結親的。

果然,在第80回,“這日,與王夫人請安去,又正遇見迎春奶孃來家請安,說起孫紹祖甚屬不端,‘姑娘惟有背地裡淌眼淚,只要接了家來散蕩兩日。’王夫人因說:”我正要這兩日接他去,只是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所以就忘了。“在這裡就已經出現了迎春婚姻不幸的訊息,也暗示著王夫人並沒有真正的愛護迎春。

迎春回到孃家後,”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訴委曲,說‘孫紹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 略勸過兩三次,便罵我是`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又說老爺曾收著他五千銀子, 不該使了他的。如今他來要了兩三次不得,他便指著我的臉說道:’你別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准折買給我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裡睡去。當日有你爺爺在時,希圖上我們的富貴,趕著相與的。論理我和你父親是一輩 , 如今強壓我的頭,賣了一輩。又不該作了這門親,倒沒的叫人看著趕勢利似的。‘“一行說, 一行哭的嗚嗚咽咽,連王夫人並眾姊妹無不落淚。”

那麼,迎春的孃家對此是什麼態度呢?我們可以來看兩段王夫人的話

(1) 王夫人只得用言語解勸說:“ 已是遇見了這不曉事的人, 可怎麼樣呢。想當日你叔叔也曾勸過大老爺,不叫作這門親的。大老爺執意不聽,一心情願,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

(2) 王夫人忙勸道:“快休亂說。不過年輕的夫妻們, 閒牙鬥齒,亦是萬萬人之常事,何必說這喪話。”

可見,王夫人認為這是迎春的命,要求她忍耐下去。“萬萬人之常事”一句看似普通,實則浸透了當時女子的血淚。

而邢夫人呢?原文中說到:“在邢夫人處住了兩日,就有孫紹祖的人來接去。迎春雖不願去,無奈懼孫紹祖之惡,只得勉強忍情作辭了。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問其夫妻和睦,家務煩難,只面情塞責而已”

邢夫人並非迎春的親生母親,也並不是真正的疼愛迎春,在孃家人這裡,迎春並未得到實質性的關心和保護,婚姻的苦澀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第100回,王夫人曾說:“譬如迎姑娘倒配的近呢,偏時常聽見他和女婿打鬧,甚至於不給飯吃。就是我們送了東西去,他也摸不著。近來聽見益發不好了,也不放他回來。兩口子拌起來,就說咱們使了他家的銀錢。可憐這孩子總不得個出頭的日子!前兒我惦記他,打發人去瞧他,迎丫頭藏在耳房裡,不肯出來。老婆們必要進去,看見我們姑娘這樣冷天還穿著幾件舊衣裳。他一包眼淚的告訴老婆們說:’回去別說我這麼苦,這也是我命裡所招!也不用送什麼衣裳東西來,不但摸不著,反要添一頓打,說是我告訴的!‘老太太想想,這倒是近處眼見的,若不好,更難受。倒虧了大太太也不理會他,大老爺也不出個頭。如今迎姑娘實在比我們三等使喚的丫頭還不及。”

一位侯門千金在婚後竟然還比不上三等使喚的丫頭,又怎麼能像從前那樣是“無價之寶珠”呢?自然是死珠了。

在109回,陪到孫家去的老婆子急急忙忙的趕回賈家,“ 彩雲道:’你急什麼?又是姑爺作踐姑娘不成麼?‘婆子道:”姑娘不好了!前兒鬧了一場,姑娘哭了一夜,昨日痰堵住了。他們又不請大夫,今日更利害了!“從此處我們可以看到,孫紹祖家暴賈迎春已經是一種常態,一個”又“字即可證明,賈家對此是知情且習以為常的。而賈母是什麼態度呢?原話是”迎丫頭雖苦,或者熬出來,不打量他年輕輕兒的就要死了!“可以看出,賈母明知迎春的”苦“,但給出的策略只是”熬“。

關於迎春的結局,書中寫道”可憐一位如花似月之女,結褵年餘,不料被孫家揉搓,以致身亡。“她的不幸,既有孫紹祖暴戾兇殘的因素,也有孃家人未施以援手的因素,和大姐賈元春相比更為不幸。

3.賈探春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關於探春的婚姻,歷來有多種不同看法。最主要的三種說法是:

(1) 高鶚的續書中,探春是嫁給了戡亂的一位將軍之子

(2) 還有說法是作為皇族公主和親,遠嫁做了藩王妃。

(3) 最後嫁給南安太妃之子,因夫家遭受政治打擊,被流放蠻荒之地。

無論是哪一種說法,迎春遠嫁都是一個確定的事實。和兩位姐姐相比,探春的婚姻有著更多的不得已的因素。遠離故土親人,就意味著失去原有的資源和支援,一切從頭開始,而這無疑是艱辛的。

在原文中,迎春的判詞是;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

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此外,還有一支曲子;

〖分骨肉〗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孃,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從這裡我們也可以看出,探春出嫁是經過水路乘船而去的。不知面對茫茫大海,探春的心裡又是作何感想呢?

二.賈府的妻子們

1.王熙鳳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王熙鳳作為賈母最喜愛的孫媳婦,執掌著管家之權,看似風光無限,但她的丈夫賈璉卻顯得有些無能,且偷腥成性,屢次在外找女人,讓王熙鳳傷透了腦筋。

第21回,趁著巧姐出痘和鳳姐分房,賈璉便找上了多姑娘。”如今賈璉在外煎熬,往日也曾見過這媳婦,垂涎久了,只是內懼嬌妻,外懼嬖妾,不曾下得手“;”惹的賈璉似飢鼠一般,少不得和心腹的小廝們計議,合同遮掩謀求“;”進門一見其態,早已神魂失散,也不用情談款敘,便寬衣動作起來“;”一時事畢,兩個又海誓山盟,難分難捨,自此後遂成相契“

顯然,這件事是瞞著王熙鳳的。在賈璉搬回家住之後,”鳳姐見了賈璉,忽然想起來,便問平兒:’拿出去的東西都收進來了麼?‘平兒道:’收進來了。‘鳳姐道:’可少什麼沒有?‘平兒道: ’我也怕丟下一兩件,細細的查了查,也不少。‘鳳姐道:’不少就好,只是別多出來罷?‘平兒笑道:’不丟萬幸,誰還添出來呢?‘鳳姐冷笑道:’這半個月難保乾淨,或者有相厚的丟下的東西: 戒指,汗巾,香袋兒,再至於頭髮,指甲,都是東西。‘一席話,說的賈璉臉都黃了。“

從這段中我們可以看出,王熙鳳是時時防範著賈璉在外偷找女人的。然而,她的心腹平兒卻也幫著賈璉隱瞞多姑娘的事情,以免鬧出風波。賈璉對王熙鳳早就心生不滿,也對平兒說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來,把這醋罐打個稀爛,他才認得我呢!他防我象防賊的,只許他同男人說話,不許我和女人說話,我和女人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論小叔子侄兒,大的小的,說說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 以後我也不許他見人!“為家裡辛苦操持卻得不到丈夫的理解,鳳姐無疑是可憐的。

第44回,在鳳姐生日時,賈璉又趁機與鮑二家的私通。小丫頭對鳳姐說:”二爺也是才來的,來了就開箱子,拿了兩塊銀子,還有兩根簪子、倆匹緞子,叫我悄悄的送與鮑二的老婆去,叫他進去“,揭示了賈璉與鮑二老婆偷情的事實。緊接著,鳳姐又偷聽到”那婦人道:’多早晚你那閻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賈璉道:’她死了,再娶一個也是這樣,又怎麼呢?‘那婦人道:’他死了,你倒是把平兒扶了正,只怕還好些。‘“鳳姐聽了,氣的渾身亂顫。

眼見偷情被撞破,”賈璉見了人,越發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風來,故意要殺鳳姐兒“,鳳姐告到賈母面前,只見”賈母笑道:’什麼要緊的事!小孩子年輕,饞嘴貓兒似的,哪裡保得住不這麼著?從小是人都打這麼過的‘“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當時的社會對男性是非常寬鬆的,在外找女人已經成了一種不值一提的小事,”成日家偷雞摸狗,腥的臭的都拉了你屋裡去“,而鳳姐只能去憎恨其他女人,卻不能拿自己的丈夫怎麼樣。

女強人做久了,連撒嬌都被視為不應該。經歷了鮑二老婆的事件,鳳姐是想和自己的丈夫撒撒嬌的。”鳳姐見無人,說到:’我怎麼像個閻王,又像夜叉,那娼婦咒我死,你也幫著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憐我熬的連個淫婦也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來過這日子?‘說著,又哭了“而她的丈夫是怎麼迴應的呢?”賈璉道:’你還不足?你細想想,昨兒誰的不是多?今兒當著人還是我跪了一跪,又賠不是,你也掙足了光了。這會子還嘮叨,難道你還叫我替你跪下才罷?太要足了強,也不是好事。‘說的鳳姐兒無言可對。“可見,在丈夫心中,王熙鳳是”要足了強“,對她滿心反感。

第64回,賈璉又勾搭上了尤二姐。”卻說賈璉素日既聞尤氏姐妹之名,恨無緣得見。近因賈敬停靈在家,每日與二姐三姐相認已熟,不禁懂了垂涎之意“;”因而趁機百般撩撥,眉目傳情“;”又時常藉著替賈珍料理家務,不時至寧府中勾搭二姐“,不光如此,還對人說:”人人都說你嬸子好,據我看,哪裡及你二姨一零兒呢“。自己的結髮妻子能當著侄子的面貶低,可見這段婚姻已經出現了危機。

第65回,賈璉偷娶尤二姐,”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轎,將二姐抬來“;”那賈璉越看越愛,越瞧越喜,不知要怎生奉承這二姐才過得去。乃命鮑二等人不許提三說二的,直以奶奶稱之,自己也稱奶奶,竟講鳳姐一筆勾銷“便如膠授漆,似水如魚,一心一計,誓同生死,那裡還有鳳平二人在意了?”自己在家操勞,丈夫卻在外偷歡,將自己忘到了腦後,不能說不可憐。

第69回,鳳姐還不得不強忍難過,擺出“賢妻”風度,“賈璉將秋桐之事說了,未免臉上有些得意之色,驕矜之容。鳳姐聽了,忙命兩個媳婦坐車在那邊接了來。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說不得且吞聲忍氣,將好顏面換出來遮掩。 一面又命擺酒接風,一面帶了秋桐來見賈母與王夫人等。”

第113回,賈府內憂外患,鳳姐心力憔悴,急需丈夫的安慰和照顧,而“賈璉近日並不似先前的恩愛,本來事也多,竟像不與他相干的。”面對這樣的丈夫,鳳姐怎麼能不心寒?“賈璉回來也沒有一句貼心的話。鳳姐此時只求速死”,連尤二姐的幽魂也說:“咱們的二爺糊塗,也不領姐姐的情,反倒怨姐姐作事過於苛刻,把他的前程去了,叫他如今見不得人。”機關算盡,卻讓自己的丈夫越來越遠,這段婚姻裡的委屈,鳳姐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第114回,鳳姐死去,“賈璉此時手足無措,叫人傳了賴大來,叫他辦理喪事。自己回明瞭賈政去,然後行事。但是手頭不濟,諸事拮据,又想起鳳姐素日來的好處,更加悲哭不已”。死亡後才得到了丈夫的眼淚和一絲理解,不知鳳姐死前,有沒有那麼一刻,想起自己的少女時光,想起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那段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

2.秦可卿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關於秦可卿的身份和死因,歷來有多種說法。有人說她是廢太子之女,也有人說她的出身是普通棄嬰;有人認為她是因為太過要強,因為出身低微而小心翼翼,思慮過多,勞累而死;有人認為她是因為身份暴露,不得不自殺;還有人認為是因為與公公扒灰被撞破,羞憤自縊。

無論是哪種說法,我們都能看出,秦可卿在賈府是時時刻刻都繃著一根弦不敢放鬆的,為了做賈母“第一得意孫媳婦”,為了讓賈府上上下下都喜歡她尊敬她,為了營造溫柔和順的形象,這個寒門小戶的女兒不得不事事小心,時時察言觀色,曲意奉承。

在第11回,“秦氏拉著鳳姐兒的手,強笑道:’這都是我沒福。這樣人家,公公婆婆當自家的女孩兒似的待。嬸孃你侄兒雖說年輕,卻是他敬我,我敬他,從來沒有紅過臉兒。就是一家子的長輩同輩之中,除了嬸子不用說了,別人也從無不疼我的,也從無不和我好的。如今得了這個病,把我那要強心一分也沒有。公婆面前未得孝順一天;嬸孃這樣疼我,我就有十分孝順的心,如今也不能夠了!我自想著,未必熬得過年去。‘”

要強的秦可卿在病重時也是時時在說著公公婆婆,嬸子丈夫的好處,想著孝敬長輩,這是她得到賈府上下喜愛的原因,也是她終日勞累的原因。

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是看不到她丈夫的身影的。很有可能,她的丈夫已經知道了她和公公的醜事,但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心理始終隱忍不發,在她死後也沒有過於悲痛的表現,反倒是自己的公公悲痛不已,認為“我這長房絕滅無人了”。

秦可卿的這段婚姻裡,充滿了小心翼翼和不得已,美麗和聰明沒有為她帶來幸福,反而讓她遭受了更多的勞苦和心酸,這樣的婚姻,又怎麼能幸福呢?

3.李紈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在《紅樓夢》中,李紈一出場就是寡婦身份。整部書中,她都在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和秦可卿相比,李紈出身明顯要高很多個檔次,父親是國子監祭酒,本應該有著較高的文學修養,卻被父親教育“無才便是德”,只是要做個賢德淑女,忠貞節婦。年輕守寡的李紈沒有了丈夫,也就意味著失去了管家的權利,只能任由王熙鳳在賈家呼風喚雨,承受著一個人的長夜衾寒。

第39回,面對能幹的平兒,李紈說到:“想當初你珠大爺在日,何曾也沒兩個人。你們看我還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見他兩個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爺一沒了,趁年輕我都打發了。若有一個守得住, 我倒有個膀臂。”“說著滴下淚來”。古人的情感一般比較含蓄,能在眾人面前落淚,可見李紈內心的孤苦已經積蓄了太久太久。把丈夫的房裡人都打發了,可能也是處於一種同情心理。自己出身名門,又嫁到豪門,這樣的身份不允許自己改嫁,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些房裡人送出去,免得她們也遭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從這點來看,李紈是善良的,也是不幸的。

第33回,寶玉捱打,王夫人痛哭起來,“因哭出’苦命兒‘來,忽又想起賈珠來,便叫著賈珠哭道:’若有你活著,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此時裡面的人聞得王夫人出來,那李宮裁王熙鳳與迎春姊妹早已出來了。王夫人哭著賈珠的名字,別人還可,惟有宮裁禁不住也放聲哭了”。亡夫的名字就像是一個魔咒,一直牽動著李紈的心,禁不住放聲的哭了。縱然綺羅叢裡,縱然有著長房長孫媳婦的尊貴身份,李紈也是痛苦的。

三、賈府的妾室們

1.尤二姐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尤二姐本與張華訂立了婚約,因自覺美貌,嫌棄未婚夫貧窮,選擇做了賈璉的妾,在最開始也度過了一段柔情蜜意的歡樂時光,但很快就被鳳姐設計賺進賈府,飽受欺凌,孩子被庸醫打掉,絕望的吞金自殺。

在第59回,賈璉就從尤二姐處轉向了秋桐。“這秋桐便和賈璉有舊,從未來過一次。今日天緣湊巧,竟賞了他, 真是一對烈火乾柴,如膠投漆,燕爾新婚,連日那裡拆的開。那賈璉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漸漸淡了,只有秋桐一人是命。”得寵的秋桐肆意欺凌二姐,“越性走到他窗戶根底下大哭大罵起來。尤二姐聽了,不免更添煩惱。”滿腔委屈卻只能自己消受,因為自己出身低微,丈夫花心,沒有一個人可以為她主持公道。

在孩子被打掉後,尤二姐已經對這段婚姻完全絕望,“掙扎起來,開啟箱子,找出一塊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淚便吞入口中,幾次狠命直脖,方嚥了下去。於是趕忙將衣服首飾穿戴齊整,上炕躺下了。 當下人不知,鬼不覺。”愛美的尤二姐選擇了一種死相不那麼難看的方式來了解自己的委屈,一代美人就此殞命。

“到第二日早晨,丫鬟媳婦們見他不叫人,樂得且自己去梳洗”,丫鬟們對她的欺凌和漠視在此可見一斑。在發現尤二姐死亡後,“眾人雖素習懼怕鳳姐,然想尤二姐實在溫和憐下,比鳳姐原強,如今死去,誰不傷心落淚,只不敢與鳳姐看見。”遲來的淚水無法挽救尤二姐的生命,在王熙鳳的淫威下,二姐的葬禮破敗寒酸 ,一段委屈的婚姻也就此結束。不知尤二姐是否後悔,若是當初和張華結婚,布衣蔬食,也強過綺羅叢中飽受欺凌吧。

2.香菱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香菱是一個被拐賣的女子,在第4回她的婚姻曾有過一次轉機,被馮公子看中,“他自己嘆道:’我今日罪孽可滿了。‘後聽得馮公子三日後才令過門,他又轉有憂愁之態。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柺子出去,命內人解釋他:’這馮公子必待好日期來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況他是絕風流之人品,家裡又過得,素昔又最厭惡堂客,今竟破價買你,後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兩日,何必憂悶。‘他聽如此說,方才略解些,自為從此得所。誰料天下竟有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賣與薛家了。”被賣給薛家是香菱婚姻的第二次轉機。

在第16回,“那薛老大也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的,這一年來的光景,他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姨媽打了多少饑荒。也因姨媽看著香菱模樣兒好還是末則,其為人行事,卻又比別的女孩子不同,溫柔安靜, 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 故此擺酒請客的費事,明堂正道的與他作了妾。過了沒半月, 也看的馬棚風一般了”,嫁給薛蟠的香菱很快被拋擲腦後,但香菱始終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的丈夫,在第47回,薛蟠捱打,“賈母等回來各自歸家時,薛姨媽與寶釵見香菱哭得眼睛腫了”。作為一個妾,她除了依靠自己的丈夫,愛自己的丈夫外別無他法。

很快,這段婚姻第三次遇到了轉機:迎娶夏金桂。天真的香菱“日日忙亂著,薛蟠娶過親,自以為得了護身符,自己身上分去責任,到底比這樣安靜些;二則又知是個有才有貌的佳人,自然是典雅和平的:因此,心裡盼過門的日子比薛蟠還急十倍呢。好容易盼得一日娶過來,他便十分殷勤小心伏侍。”在第80回,香菱還對夏金桂說到:“此刻連我一身一體倶屬奶奶”,正是因為如此,反而遭受了更大的不幸。

“薛蟠再來找寶蟾,已無蹤跡了,於是恨的只罵香菱。至晚飯後,已吃得醺醺然,洗澡時不防水略熱了些,燙了腳,便說香菱有意害他,赤條精光趕著香菱踢打了兩下。香菱雖未受過這氣苦,既到此時,也說不得了,只好自悲自怨,各自走開。”香菱雖然是官家小姐,無奈被人拐騙,成為妾室,遭受暴力時也無父母親人能保護她,只能自己受委屈。

“金桂命他在地下鋪睡。香菱無奈,只得依命。剛睡下,便叫倒茶,一時又叫捶腿,如是一夜七八次,總不使其安逸穩臥片時”“薛蟠更被這一席話激怒, 順手抓起一根門閂來,一徑搶步找著香菱,不容分說便劈頭劈面打起來,一口咬定是香菱所施。”從這些描寫中,我們可以看到,香菱遭受了薛蟠和夏金桂兩個人的連番欺辱,境遇十分糟糕。

而關於香菱的結局,第120回中交代:“士隱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蓮,幼遭塵劫,老先生初任之時,曾經判斷。今歸薛姓,產難完劫,遺一子於薛家,以承宗祧。此時正是塵緣脫盡之時,只好接引接引。‘”在這裡把香菱的死因歸於難產,而更多的人認為,從香菱的判詞“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裡可以用推斷出,香菱是被夏金桂折磨而死。

香菱的婚姻是不幸的,這種不幸來源於她悲慘的身世,也來源於當時社會對妾室的漠視和欺凌。

四.賈府的下人們

1.彩霞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關於彩霞,紅樓夢中曾有這樣的描寫:“寶玉道:’太太屋裡的彩霞,是個老實人。‘探春道:’可不是,外頭老實,心裡有數兒。太太是那麼佛爺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應事都是他提著太太行。連老爺在家出外去的一應大小事, 他都知道。太太忘了,他背地裡告訴太太。‘”而這樣忠心能幹的女孩,卻沒有一段稱心的婚姻。

在第72回,來旺的媳婦依仗著王熙鳳的權勢,強行求娶彩霞。關於彩霞的未婚夫,作者透過林之孝的話來描述:“旺兒的那小子,雖然年輕,在外吃酒賭錢,無所不至。雖說都是奴才,到底是一輩子的事。彩霞這孩子,這幾年我雖沒看見,聽見說,越發出跳的好了,何苦來白遭塌一個人呢?”

很有可能,林之孝是彩霞或者彩霞的父母找來說情的。他們不滿於來旺家的提親,又不敢直接反對,因此找到在主人面前說話很有分量的林之孝,希望透過林之孝婉拒這門婚事。

然而,“晚間,鳳姐已命人喚了彩霞之母來說媒。那彩霞之母,滿心縱不願意,見鳳姐自和他說,何等體面,便心不由己的滿口應了出去。”來旺手中又王熙鳳的把柄,又是她的陪嫁,王熙鳳是必定會站在來旺一方的。一個下人的婚姻幸不幸福,和家族利益比起來顯得微不足道。

然而,彩霞還在做著最後的抗爭。“且說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擇人,心中雖與賈環有舊,尚未作準。今日又見旺兒每每來求親,早聞得旺兒之子酗酒賭博,而且容顏醜陋,不能如意。自此,心中越發懊惱,惟恐旺兒仗勢作成,終身不遂,未免心中急躁。至晚間,悄命他妹子小霞進二門來找趙姨娘,問個端底。”作為一個青春少女,彩霞對婚姻有著美好的憧憬,面對明顯能看到不幸的婚約,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趙姨娘。然而趙姨娘身份低微,兒子賈環雖然是個少爺,卻對彩霞並沒有多少感情,認為“不過是個丫頭,他去了,自然還有好的”。可以想見,彩霞為他偷玫瑰露,為他受委屈,為他生了病的心有多痛苦。

生而為奴僕,連追求幸福都是如此艱辛。

五.賈府的親戚們

1.夏金桂

紅樓夢裡十種不幸的婚姻,道盡了人生真諦

夏金桂是紅樓夢中的一個特殊女性。她是賈寶玉妻子的嫂子,在第79回對其的描寫是“自己尊若菩薩,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資,內秉風雷之性。在家裡和丫鬟們使性賭氣,輕罵重打的。”被寡母寵壞了的夏金桂,在婚姻裡也是任性自私的。

而她的丈夫薛蟠也是個浮浪子弟,無能之輩,兼具淫蕩品性,在婚前就有諸多劣跡,為香菱打死馮公子,又勾引柳湘蓮反被痛打一頓。在婚後又看上了她的陪嫁丫鬟寶蟾。面對這樣的丈夫,夏金桂的態度非常強硬,和婆婆吵嘴,和丈夫施壓,欺凌香菱和寶蟾,甚至去勾引自己的小叔子和過繼來的弟弟,和紅樓夢中的其他女性相比,夏金桂無疑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反面人物。

在第80回,夏金桂和薛蟠的婚姻中又出現了寶蟾。“寶蟾卻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個烈火乾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腦後。近見金桂又作踐他,他便不肯服低容讓半點。先是一衝一撞的拌嘴,後來金桂氣急了,甚至於罵,再至於打。他雖不敢還言還手,便大撒潑性,拾頭打滾,尋死覓活,晝則刀剪,夜則繩索,無所不鬧。薛蟠此時一身難以兩顧,惟徘徊觀望於二者之間,十分鬧的無法,便出門躲在外廂。金桂不發作性氣,有時歡喜,便糾聚人來鬥紙牌,擲骰子作樂。又生平最喜啃骨頭,每日務要殺雞鴨,將肉賞人吃,只單以油炸焦骨頭下酒。吃的不奈煩或動了氣,便肆行海罵,說:’有別的忘八粉頭樂的,我為什麼不樂!‘薛家母女總不去理他。薛蟠亦無別法,惟日夜悔恨不該娶這攪家星罷了,都是一時沒了主意。於是寧榮二宅之人,上上下下,無有不知,無有不嘆者。”

因為婚姻的不如意,夏金桂選擇了肆意放浪,心理上幾近於變態。第103回,薛姨媽曾描述“前幾個月頭裡,他天天赤腳蓬頭的瘋鬧。後來聽見你兄弟問了死罪,他雖哭了一場,以後倒擦胭抹粉的起來。我要說他,又要吵個了不得,我總不理他”,夏金桂此時已經對婚姻完全絕望,和張愛玲筆下的曹七巧相似,一個得不到幸福的人也不允許別人過得幸福。

值得一提的是,夏金桂的母親夏奶奶也是這段不幸婚姻的推手。第79回,薛蟠來到夏奶奶家中,“前兒一到他家,夏奶奶又是沒兒子的,一見了你哥哥出落的這麼,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見了兒子的還勝。又令他兄妹相見。誰知這姑娘出落的花朵似的了,在家裡也讀書寫字,所以你哥哥當時就一心看準了。連當鋪里老夥計們一群人遭擾了人家三四日,他們還留多住幾天。好容易苦辭,才放回家。你哥哥一進門就咕咕唧唧求我們太太去求親。我們太太原是見過的,又且門當戶對,也依了。和這裡姨太太鳳姑娘商議了,打發人去一說就成了。只是娶的日子太急,所以我們忙亂的很。”

正是因為夏奶奶的推動,才倉促成就了這段婚姻,既沒有仔細考察薛蟠的人品,也沒有充足的婚前的準備,為女兒婚姻的不幸埋下了伏筆。

更重要的是,夏奶奶對女兒的教導嚴重影響了這段婚姻:從小的嬌慣讓女兒無法容忍他人,和睦親戚,反而任性自私,霸道無理;在女兒婚後還讓女兒把婆家的財物捲回家裡,在第103回透過寶蟾的話透露:“你們不是常和姑娘說,叫他別受委屈,鬧得他們家破人亡,那時將東西捲包兒一走,再配一個好姑爺?”婚姻出了問題,不是教育女兒和氣待人,反而試圖結束婚姻,捲走財物,有這樣的母親,婚姻又怎麼能幸福呢?

關於夏金桂的結局,文中寫道:“只見媳婦鼻子眼睛裡都流出血來,在地下亂滾,兩隻手在心口裡亂抓,兩隻腳亂蹬,把我就嚇死了!問他也說不出來,鬧了一會子就死了。”圖謀害死香菱,卻誤將自己毒死,殞命而去。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夏金桂的死亡,究竟是惡有惡報,還是一場悲劇呢?

至此,賈府的10段婚姻已經全部介紹完畢。無論是賈府的三個女兒(元春、迎春、探春),還是賈府的3位妻子(王熙鳳、秦可卿、李紈),又或是賈府的2個妾室(尤二姐、香菱)、賈府的1個下人(彩霞)、賈府的1位親戚(夏金桂),這10位女性的婚姻都各有各的委屈,各有各的心酸。明確表示死亡了的就有7位,自殺的2位,承受丈夫背叛的4位,遭受丈夫虐待的有2位,丈夫死亡的1位,真正是“千紅一窟(哭),萬豔同杯(悲)”,譜寫了一曲女性的悲歌,一部女性的血淚。佳人已遠,芳魂難覓,惟見這早春的櫻花鮮妍明媚,年復一年,盈盈的綻放,決絕的凋零,帶著悽美的笑意,漫天飛舞,飄零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