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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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

,想了很久,總是在提筆想這篇有關“東北”的文字時,敲上幾行字,然後,默默刪掉。

因為,我不是東北人,我有很多來自東北的好朋友。

雖然,我很喜歡東北的這片黑土地,還有東北的那些文藝作品,那些音樂。

思來想去,時機成熟,

為何我不能從一個“不是東北人的角度看東北”呢?

於是乎,我寫下了“東北”兩個字,記錄並感悟下,我心目中有關音樂的“東北印象”。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東北文化,從“二人轉”而來

對於那片黑土地上的文藝,我的啟蒙來源於

二人轉。

上個世紀的90年代,我還是個孩童,電視機裡可以看到春節聯歡晚會,晚會里有個人,叫趙本山。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然後,在收音機裡,電視節目《綜藝大觀》裡,聽到了一種音樂,

叫“二人轉”

,最熟悉的莫過於《小拜年》了。

當時也分不清楚,二人轉到底是歌還是戲,因為還是個孩子的我,認為京劇才是戲,咿咿呀呀半天聽不懂,臉畫得花花綠綠,看不懂——聽不懂看不懂的才叫“戲”,二人轉既能聽得懂,演員也沒有濃妝豔抹,跟唱歌的歌手們一樣打扮,為什麼要叫“戲”呢?就是“歌”嘛!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後來,多年後我學習相聲,才知道二人轉從哪裡來的:當年,京津地區有一種曲藝形式叫“蓮花落”,後來“蓮花落”這種藝術形式被社會淘汰了,但是曲調和唱法卻得到了保留,其中一枝兒流落到了河北唐山一代,發展為後來的“評戲”;還有一枝兒流落到東北,發展成為“二人轉”。

後來,陸續聽並學,瞭解了更多的二人轉曲目:大戲有

《大西廂》、《王二姐思夫》

,小帽兒有

《靠山調》、《請神》、《放風箏》、《夫妻回門》、《送情郎》

而我最愛聽也最愛唱的就是《送情郎》,當年有一版魏三和何曉影的版本,百聽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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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很多年以後,這段兒被一個叫岳雲鵬的相聲演員唱火了。

出了山海關,就找趙本山

對於一個不是東北人的人對東北的印象,除了二人轉,便是趙本山了——“出了山海關,就找趙本山”。

春晚上的NO1不甘寂寞,2002年,拍了一部原汁原味東北風格的電視劇

《劉老根》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2003年4月,趙本山在構建喜劇帝國的長征路上,邁出關鍵一步:他帶著一批二人轉演員,在瀋陽大舞臺劇場進行專場演出,並將劇場改名為“劉老根大舞臺”,小品之王用春晚積累人氣,然後迅速“變現”,趙本山成了東北文化的名片,甚至是東北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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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幼年成了孤兒、跟著叔叔在街頭賣過藝吃著百家飯長大、從農村一路走到央視的人,是藝術創作者之中,最能感受民間疾苦的,於是,在那部“魔幻現實主義”的電視劇《馬大帥》裡,他把進城農民嘗過的苦,幾乎都演了一遍:

被小偷摸了錢包,裝瞎子拉二胡討錢為生,遭遇城管驅逐,被警察當成造假鈔的拘留,在飯店裡洗盤子,在澡堂裡搓澡,去工地裡搬磚,住不起旅館只能在火車站裡過夜。

為了給媳婦看病,他替有錢人哭喪,充當富二代拳擊手的人肉沙包,幫老闆們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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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生存,他拼盡全力。但他始終沒有被打趴下,一直有著東北人特有的樂觀心態,自己都這樣了,還能開導失落的有錢人:

你得支稜起來。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而那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遼北地區第一狠人、水庫浪子、開原市幾場著名惡仗的主打人、桂英風味飯店行政總廚、維多利亞國際娛樂廣場總經理保鏢兼保安部經理、德彪投資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開原市液化石油氣總公司高階送氣員、彪記靚湯總經理、大帥打工子弟學校常務副校長、小翠美容院副總經理、開原中醫院首席導診、彪哥解夢館館長(暨遼北精神分析研究所所長)、弗洛伊德·康斯坦丁·諾維奇·德彪斯基”,失業後,帶著幾個老鄉一起創業,然而被騙,在給自己打氣時,他引用了一首歌的歌詞:

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唄!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那或許是東北不願意提起的一段歷史:

從1995年開始,東北,這位“共和國的長子”,拉開了國企工人下崗的序幕。1999年最為慘烈,有將近180萬工人失去了飯碗。為了讓下崗工人振作起來,劉歡唱了一首

《從頭再來》。

那是東北文藝的一個重大轉折點,每當人類社會遭遇撕裂的時候,總會伴隨著一種文藝,叫

“傷痕文藝”。

而就在1999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同樣是東北人的黃宏,在舞臺上大聲喊出了這句喊口號:

“咱工人要為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很多年後,有位作家,在一次演講中提到過這件事,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不知道東北的父老鄉親到底怎麼對不起了他,讓他在大年三十除夕夜,在這這個可以暫時麻痺自己精神的時候,也不讓全東北的父老鄉親們過個安生年?”

或許,從此在東北這片土地上,只有趙本山,再無可能有黃宏。

困難的時候,東北人的內心,是何種狀態?

趙本山後來拍了一部被嚴重低估的電影,叫《葉落歸根》,電影裡最打動我的一幕,就是臨近尾聲的時候,本山老師坐在運水泥的工程車上,看著公路兩旁的遼闊風景,高興得張開雙臂,放聲朗誦從小學生那裡學來的課文:

“如果我的祖國是一條大路,我就是一輛汽車,我跑啊跑,我多快樂!

如果我的祖國是一棵大樹,我就是一片樹葉,我搖啊搖,我多快樂!”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2011年以後,趙本山再也沒有上過春晚,2013年,因為不可描述的原因,本山老師再也沒有出現在熒屏上,

“本山傳媒”也改名叫“遼寧民間藝術團”。

那些輝煌、那些爭議都已是昨天的故事。

但是不僅是東北人民,全中國人民都沒有忘記他。

在90後、00後為主力的B站,

“改革春風吹滿地”

依然是熱點,經久不衰。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今年春節,本山老師的幾次網路直播,和潘長江的連線,和宋小寶在農村老家做飯,依然在抖音、頭條上,點選率居高不下。

上不了春晚又如何呢?

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不是沒有原因的!

《野狼Disco》,就復興了?

當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各種文藝早已滄海桑田,東北文藝,似乎如同二手玫瑰樂隊的主唱樑龍唱的那首歌:“哎呀我說命運啊。。。。哎呀。。。。。生存啊。。。。。哎呀……”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這些年,東北還有

龐龍、梁博、金志文、李健、毛不易

等人認真寫歌,認真唱歌,東北文藝依然堅強存在著。

但是全國人民真正再次關注到“東北”,是那個叫

董寶石

的。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2019年,董寶石推出單曲

《野狼Disco》

,每句歌詞幾乎都能讓人想起90年代的流行文化,此歌一出,迅速成為年度最火神曲。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唉別打怎麼叮梆打電話呢

這裡沒有訊號

我告訴你都聽不著你說啥

撂了嗷

搖頭呢

心裡的花

我想要帶你回家

在那深夜酒吧

哪管它是真是假

請你盡情搖擺

忘記鐘意叻Ta

你係最迷人噶

你知道嗎

這是最好的時代

這是最愛的時代

前面兒哪裡來的大井蓋

我拿腳往裡邁

如此動感的節拍非得擱門口耍帥

我蹦迪的動線上面兒怎麼能有障礙

大背頭

BB機

舞池裡的007

東北初代霹靂弟

DJ瞅我也著急(woo woo)

不管多熱都不能脫下我的皮大衣

(woo woo)

全場動作必須跟我整齊劃一

來 左邊 跟我一起畫個龍

在你右邊 畫一道彩虹(走起)

來 左邊 跟我一起畫彩虹

在你右邊 再畫個龍(別停)

在你胸口上比劃一個郭富城

左邊兒右邊兒搖搖頭

兩個食指就像兩個竄天猴

指向閃耀的燈球

心裡的花

我想要帶你回家

在那深夜酒吧

哪管它是真是假(是真是假)

請你盡情搖擺

忘記鐘意叻ta(鐘意叻ta)

你是最迷人噶

你知道嗎

(我好鐘意你啊資不資道)

玩兒歸玩 鬧歸鬧 別拿蹦迪開玩笑

左手一瓶大綠棒兒

右手霹靂手套

金曲野人計程車高(No No)

都給我往後稍一稍(No No)

沒事兒不要聯絡我

大哥大這沒訊號

小皮裙兒 大波浪 一扭一晃真像樣

她的身上太香 忍不住想往上靠

感覺自己好像梁朝偉 在演無間道

萬萬沒想到她讓我找個鏡子照一照

歌照放嗷 舞照跳嗷

假裝啥也不知道嗷

沒有事 沒有事 我對著天空笑一笑

使勁兒扒拉扒拉前面兒

社會兒搖的小黃毛兒

氣質再次完全被我卡死

(哎呀我去)

來 全場 一起跟我 低下頭兒(woo woo)

左手右手往前遊(woo woo)

捂住腦門兒晃動你的胯胯肘

好像有事兒在發愁

(還在尋思啥呢你啊)

心裡的花

我想要帶你回家

在那深夜酒吧

哪管它是真是假

請你盡情搖擺

忘記鐘意叻他

你係最迷人噶

你知道嗎

Ladies Gentleman

All the party people

給你最勁爆的舞曲

給你最搖擺的節奏

Let‘s happy tonight

今夜讓我們一起放鬆

全場的帥哥美女

讓我看見你們的雙手

這是DJ Candy

MC小龍

歡迎蒞臨野狼Disco

來 左邊 跟我一起畫個龍(Hey)

在你右邊 畫一道彩虹(哎哎)

來 左邊 跟我一起畫彩虹(哎呀)

在你右邊 畫個龍(哎呀哎呀哎呀)

在你胸口比劃一個郭富城

左邊兒右邊兒搖搖頭(哎整得好)

兩個食指就像兩個竄天猴

指向閃耀的燈球(沒毛病)

來 全場 一起跟我 低下頭兒

左手右手往前遊(往前遊啊)

捂住腦門兒晃動你的胯胯肘

好像有事兒在發愁

時時刻刻

必須要提醒你自己

不能搭訕

搭訕你就破功了 老弟

唉 打電話啥事呢

緊著打電話哎真是沒有訊號

啥 唉幹了

對方啥陣形呢

442 踢你呀

我的天吶

給你大姨夫打電話吧 拜拜

《野狼Disco》

一起躥紅的,還有

“東北文藝復興”

這個概念。

彷彿,東北的文藝,是被“寶石老舅”振興的。

然而,東北的文藝,這些年一直沒有遠去,一直存在著。

一批電影,一直在在訴說著東北人的困頓人生:張猛導演的

《鋼的琴》、《耳朵大有福》

,韓傑導演、賈樟柯監製的

《樹先生》

《耳朵大有福》

中的模範職工王抗美,退休之後走向社會,面對新的潮流完全跟不上節奏,不知道命運在何方。

這多像某些時候的東北。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電影《鋼的琴》,主角陳桂林下崗後,媳婦找了一個賣假藥的跟他離了婚,要爭女兒的撫養權,女兒喜歡鋼琴,陳桂林買不起,於是就帶著一幫遊走在社會邊緣的工人兄弟,回到一起奮戰過的車間,打造了一臺鋼的琴。

他們倔強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像“東北文藝”,從來無需振興。

“東北文藝復興”: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倔強地記錄著他們的尊嚴

東北文藝復興的意義,不是火幾首歌,幾部電影,幾本小說。

那些被時代痛擊的人,記錄著他們的尊嚴,東北文藝,就永遠存在。

尾聲

2020年,趙本山回來了。

那部跨時代的“東北文藝”代表作《劉老根》再次續上了。

本山老師再次出現,或許,意味著“東北文藝”的某些方面,已經“復興”了吧!

電視劇裡,趙本山老了,一個老態龍鍾的東北農村小老頭兒。

演技依然爐火純青。

看過電視劇的才知道:這部《劉老根》3,滿滿的正能量。

而趙本山老師到了這個年紀,經歷了這麼多,已經無愧於“人民藝術家”這個名號了,一首

《走好人間這盤棋》,

唱出了自己的人生。

願藝術永遠熱愛,願藝術永遠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