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贏、嬴與蠃、鸁、臝、䊨有著同樣的聲旁,為何讀音卻迥異?

說到蠃(luǒ)、鸁(luó)、臝(luǒ)、䊨(luó)、羸(léi)、贏(yínɡ)、嬴(yínɡ)這幾個字,確實讓我們感到很頭疼。原因有二:其一,這些字實在是太難寫,最簡單的也要16畫以上,且零部件確實很瑣碎,每個漢字儼然是一個小型的精密儀器,哪個部件對錯了號、寫錯了一筆都是問題。最讓人不得其解的是,這些部件有著怎樣的意義關聯和邏輯關係也是一大難題。其二,這七個漢字有著同樣的聲旁,但讀音卻有著明顯差異,竟有三種讀法。為了搞明白它們的讀音差別,我們今天就一起來挖一挖其中的道理。

欲說其音,先明其義

這七個字的讀音我們大致可以分為三組,即luo組、lei組和ying組。為何有著同樣的聲旁卻產生了三種不同的讀音呢?這也是今天我們討論的重點,但是先彆著急,討論讀音之前,我們還是先搞明白這些字的含義吧。

蠃(luǒ):

常與“蜾”構成複子音詞“蜾蠃”,其意為:寄生蜂的一種,常用泥土在牆上或樹枝上做窩,捕捉螟蛉等小蟲存在窩裡,留作將來幼蟲的食物。

羸、贏、嬴與蠃、鸁、臝、䊨有著同樣的聲旁,為何讀音卻迥異?

蜾蠃

鸁(luó)

:為一種鳥,即鸊鷉(pì tī),是一種嘴細直而尖;翅短圓,尾羽均為短小絨羽。

羸、贏、嬴與蠃、鸁、臝、䊨有著同樣的聲旁,為何讀音卻迥異?

鸊鷉

臝(luǒ)

:同裸,意為:露出,沒有遮蓋,如裸體。

䊨(luó)

:該字比較少見,很少使用,谷累積之意,或作禾累(禾累為一字)。

羸(léi)

:瘦弱,如羸瘦。

贏(yínɡ)

:獲利、獲勝。

嬴(yínɡ)

:1。姓;2。與“贏”同。

以上為七字的意義,其中臝、鸁與䊨並不常用。從造字角度考慮,這七個漢字均為形聲字,以“蠃”(去“蟲”字,該字無法打出)為聲,然後再新增形旁而構成新字形。

聲旁"蠃"(去掉"蟲")的意義猜測

既然要討論的這七個字都含有共同的構字部件,也是這些漢字的聲旁,那麼不妨把該部件單獨拿出來進行分析。這七個字所從的聲旁如下:

羸、贏、嬴與蠃、鸁、臝、䊨有著同樣的聲旁,為何讀音卻迥異?

關於聲旁“蠃(去蟲)”文字學界有不同的說法。許慎《說文》曰:“蠃(去蟲),或曰獸名,象形。”此後有人認為該字為“熊”字,比如“王佫於庚贏宮”就有學者釋“贏”為“罷”。後來《吳大澂篆書論語》中的“罷”也寫作了古“贏”。而關於“贏”字很多人也與“熊”聯絡附會到了一起,認為“蠃(去蟲)”為肢解的熊,“贏”字意義便是:肢解開的熊要比整個的熊賣得錢多,所以“贏”有“盈利”之意。此說牽強附會,難以讓人信服,且不具有分析其他字形的普遍性。還有學者把“蠃(去蟲)”釋為騾,單從字形上對照就不可信了。

其實,“蠃(去蟲)”金文形體既不像熊也不像騾,當是一種有頭有翅膀有腿的飛蟲,“蠃”即是“蠃(去蟲)”的初文,二者互為古今字。“蠃(去蟲)”當是象形字,而“蠃”添加了“蟲”字後則與贏、嬴等一樣變成了形聲字。《廣韻》:“蠃,蜾蠃,蒲盧。郭璞注:細腰蜂也,負螟蛉之子於空木中,七日而成子。”《詩經》也有“螟蛉之子,蜾蠃負之”之說,因此有把“蜾蠃”和“螟蛉”混為一物的說法。

羸、贏、嬴與蠃、鸁、臝、䊨有著同樣的聲旁,為何讀音卻迥異?

從字形對比可見,“蠃(去蟲)”字形體與細腰蜂極為相似。而這種細腰蜂身體的各個部位都暴露無遺,軀體除了頭和肚子看起來都很瘦弱,因此含有“蠃(去蟲)”旁的羸、蠃、臝、鸁多有裸露、瘦弱的意思。

蠃、鸁、臝、䊨、羸、贏、嬴的語音差異分析

按照形聲字的一般讀音規律,字音應與聲旁相同或者相近,可是這組以“蠃(去蟲)”為聲旁的漢字則出現了三種情況:

羸、贏、嬴與蠃、鸁、臝、䊨有著同樣的聲旁,為何讀音卻迥異?

讀音分組

從以上三組分類可見,以“蠃(去蟲)”為聲旁的字第一組讀為luo,此組與聲旁讀音相同,我們不必細說。第二組讀為lei,此組只有“羸”字,屬於韻母變化,是從luo韻變為lei,此種變化並不難理解。熟悉京劇的人就會發現京劇中有不少韻變現象,比如有時“成”讀為“臣”,“青”讀為“親”,“荊”讀為“金”等。因此,“羸”由luo韻變為lei比較容易理解。

第三組則要複雜一些,由luo音變為ying音。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嬴,從女羸省聲。”顯然這種說法不妥,“羸”從羊,聲旁也是蠃(去蟲)luo,與ying相差較遠。徐鍇則改變了許慎的說法,認為當是“贏省聲”,這種說法看似解決了問題,“贏”與“嬴”讀音是相同,但是“贏”字讀ying從何說起呢?還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贏""嬴"讀為ying當是幾經曲折變化而形成的,先訛化再異讀,然後聲母丟失

前面我們說過,《廣韻》:“嬴,蜾蠃,蒲盧。郭璞注:細腰蜂也,負螟蛉之子於空木中,七日而成子。”《詩經》曰:“螟蛉之子,蜾嬴負之。”如此可知古人把“蜾嬴”和“螟蛉”當作了一種昆蟲。“蠃(去蟲)”既可以表示蜾嬴,又可以稱螟蛉,由此便出現了兩種情況,有些人認為“蠃(去蟲)”是“蠃”讀為luo,而還有些人認為“蠃(去蟲)”當為“蛉”字,音當讀為ling,這便出現了“蠃(去蟲)”字的異讀現象。這種異讀現象同“臺”字一樣,古音亦是兩讀:一為yi,一為tai,因此由“臺”作為聲旁的字也分為兩組,一組為“抬”“胎”“苔”;另一組為“貽”“怡”等。

“蠃(去蟲)”字古曾異讀為ling,又是如何變為讀ying的呢?其實,這裡又經過了聲母的變化,這種變化是由ling失落聲母而實現的,當ling聲母失落後就變成了零聲母ying了。這種現象在同一形旁的形聲字中並不少見,比如“影”的聲旁為“景”,但是“影”並不讀jing,而是讀作ying,這也是jing失去了聲母“j”而變成零聲母ying的結果。再如“頃”作為“傾”的聲旁讀為qing,但是在“穎”“潁”中卻讀為了ying,這也是qing失去聲母“q”的結果。(參1)如此分析,明確了聲旁“蠃(去蟲)”的異讀和聲母丟失,“贏”“嬴”讀為ying也不足為奇了。

結語

蠃、鸁、臝、䊨、羸、贏、嬴七個字有著相同的聲旁“蠃(去蟲)”,但是讀音卻出現了三種情況,分別是luo、lei、ying。蠃、鸁、臝、䊨讀luo與聲旁相吻合,這是符合一般形聲字的讀音規律的。“羸”讀lei則是由luo到lei韻變的結果,韻變在古讀音中並不鮮見,現在京劇唱詞中仍有不少相似的例子。“贏”“嬴”讀為ying則是經過幾層曲折變化,首先聲旁“蠃(去蟲)”兩讀,一個讀音為luo,另一讀音是把“蠃(去蟲)”當作“蛉”字讀,讀為ling,後來ling音又經過了聲母脫落,失去了聲母L,從而變成了零聲母ying,這樣“贏”“嬴”便讀為了ying。

參考文獻:

1。孫中運著,《漢字雜談》,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3年。

2。李學勤,《字源》,天津古籍出版社,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