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在網上經常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圓周率π=3。1415926……無窮無盡下永遠寫不完,那它為什麼又是一個確定了的數呢。或者有人換個問法:直徑為1的圓周長就是π,如果畫的話會永無盡頭,但為什麼我又可以把這個圓完整的地畫出來呢?

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圓周率與麥田怪圈

這些問題其實都可以歸結為一個問題:無限不迴圈小數,也稱為無理數,它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這個問題不要說你搞不清楚了,無數聰慧絕倫的哲學家與數學家搞了2000年,至今也沒有一個絕對確定的答案。這個問題背後存在著兩種彼此對立的哲學觀——“實無限”與“潛無限”。

從抬頭仰望星空的那一刻起,人類就開始思考關於無限的問題,宇宙是否是無限大?時間是否是無限長?物質是否無限可分?從古希臘時的芝諾悖論,到微積分創立初期關於“無窮小幽靈”的爭論,再到19世紀末偉大的數學家康托爾(Cantor)以天才般的創見提出無窮基數的理論,人們關於無窮的爭論始終在圍繞著“實無限”與“潛無限”展開。

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庫布里克經典科幻電影《2001:太空漫遊》中,一直猿猴仰望太空

那麼究竟什麼是“實無限”與“潛無限”呢?當我們說無理數理論是建立在“實無限”的基礎上,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二者都是對無限概念的一種描述。實無限認為,無限是一個已經完成了的,實實在在存在著的,可以被當成獨立的東西來看待的一個整體;而潛無限則認為,無窮是一個不斷延續的,永不停止的過程,因此它不能被當成獨立的整體來看待。比如自然數這個概念,潛無限主義者認為,當我們說“全體自然數”時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我們永遠不可能窮盡所有的自然數,每當你寫一個自然數,我都可以找到它的下一個自然數(加上1即可),所以它是一個永遠延續的過程,人類理性無法把握“全體自然數”這個概念。而實無限論者則認為,說“全體自然數”是有意義的,它們整體構成一個集合,而這個集合是存在的,我們可以對這個集合進行各種操作,學過高中數學的我們自然就知道了,它其實就是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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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里士多德

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是歷史上第一個明確區分實無限與潛無限的人,並且他只承認潛無限。而古希臘歷史上最著名的有關無限的問題,大概要數芝諾悖論了。芝諾為了反駁另一位哲學家赫拉克里特提出的“世界處於永恆變化之中”這一觀點,提出了有關運動的四條悖論,其中一條有關人和烏龜賽跑的悖論最讓人疑惑。

開始時人落後烏龜10km,假設人的速度是烏龜的10倍,那麼一直跑下去人肯定能追上烏龜。但是現在我們考慮另外一種事實,當人正好跑完這10km時,烏龜又往前跑了1km;當人跑完這1km時,烏龜又跑了0。1km;當人跑了0。1km時,烏龜又跑了0。01km……,如此下去,人永遠也趕不上烏龜。

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我們當然知道人最終肯定能趕上並超過誤會,但是上面的論述問題出在哪兒呢?其實這就是實無限與潛無限的分歧所在。按照潛無限的觀點,人追趕烏龜這個過程是無窮無盡的,因此人永遠追不上烏龜。但實無限者則認為,經過計算可以得到當距離為100/9時人正好趕上烏龜,而100/9是一個實在的數,中間不管過程如何無限,但這個結果是確確實實是存在的,因此人能趕上烏龜。

可以看出,就結果而言,實無限者是對的。而我們的現代數學理論,特別是有關無理數的理論,就是以實無限為基礎的。

對於整數和有理數,我們可以很輕易的理解它。但對於無理數,即無限不迴圈小數,很多人就開始懷疑它的存在。拿√2這個數舉例子。我們知道:

√2=1。4142…

那我們如何來確定它到底是什麼呢。上文提到的德國數學家康托爾和另外一位德國數學家戴德金(Dedekind)分別給出了自己的定義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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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托爾

康托爾是利用有理數基本序列的方式來定義√2的,簡單來說,做一個數列:

1,1。4,1。41,1。414,1。4142,…

利用數學分析裡面的柯西收斂準則可以判定這個數列是有極限的,那麼我們就給這個數列起一個名字,叫做√2。

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可以看出實無限的思想在這裡體現的非常明顯。因為一串數列是無限長的,而我們將這無限長的東西當成了一個整體並承認其存在,然後才能給它起一個名字。按照潛無限的觀點,這一串數列作為整體是不存在的,就更談不上起名字了。

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戴德金

而戴德金採取的則是對有理數進行分割的方式來定義√2,做一個集合

{x是有理數| x²<2 或 x<0}

可以看出這個集合是由所有位於√2左側的有理陣列成的,或者說他以√2為界把所有有理數劈成左右兩半,這就是為什麼這種方法被稱為分割的原因。而上述集合也是包含無限多個元素的,實無限者承認無限集合的存在,於是給它起一個名字叫√2。

圓周率π是否存在——淺談“實無限”與“潛無限”

上面就是定義無理數或實數最常用的兩個方式,而不管哪個方式,都是蘊含了實無限的思想在裡面。也就是說,每一個無理數,實際上背後都對應了一個無限事物,如果你承認了無限事物的整體存在性,即實無限,那麼也就相當於承認了無理數的存在性。這就是前文我為說現代數學是建立在實無限觀基礎上的原因。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實無限論者,堅持潛無限的人也大有人在,其中就包括康托爾的老師,德國數學家克羅內克(Kronecker)。克羅內克拒絕承認任何超出人類直覺理性範圍之外的東西,別說是無理數了,連有理數它也拒絕承認其存在。他的一句名言是:上帝創造了整數,其它都是人造的。更讓人感嘆的是,正是他的得意門生康托爾,提出了實無限的數學理論,他不僅不支援,甚至還極力反對。康托爾在老師和其他學者的攻擊之下,最終患上了精神病,住進了瘋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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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羅內克

克羅內克是近代直覺主義的精神先驅,後來的一些數學家,以布勞維爾為代表,形成了20世紀數學基礎三大理論之一的直覺主義學派,其思想一直影響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