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了名為“溫行”的病

我此時大約是哀莫大於心死。

前一夕還是上市公司的白領,下一秒就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幾千萬的存款盡數被父母轉走,相戀多年的男友竟然一腳蹬開她,爬上了自己的位置。

想來,

任何一人遇到此番境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會崩潰,會瘋狂……

但我沒有。

我想我是應該大哭一場,但卻連撇下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心累。

我無論多麼強大,都有普通人的一面,渴望親情與愛情。

可一夕之間,兩者皆背叛我。

家中,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從小父母便不愛我。

是的,不是所謂愛的少,而是不愛。因為我可以感覺到,他們對我更多的是出於一種責任,而看向哥哥的眼中才滿是父母的慈愛。

我以為他們是重男輕女,所以我努力,希望證明有一天我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讓他們安享晚年。

但沒想到,金錢的力量,竟讓他們拋下了對我的責任,還有基本的道德底線。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原來並不是我努力就可以改變父母對我的態度,也並不是我努力他們便可以愛我。

此時,男友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也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那是一個笑起來很溫柔的男子,

他會在約會時放緩腳步等我,他會甜蜜地與我同享一份甜點,他會在擁擠的地鐵站為我撐出一片小小的空間,他會在下雨天將雨傘完全遮住我自己反而淋溼半個肩頭,……

我以為我遇到了珍貴的愛情。

當面紗揭開,原來不過一場騙局。我也突然明白:原來愛一個人是可以裝出來的。

冰冷的寒意浸染骨頭,寒雨中我牙齒微微打顫,坐在冰涼的臺階上,茫然看車來車往。

此時,我竟突兀升起一種對自己這個生活多年城市的陌生感,距離感。

雨水順著頂上的簷縫,滴答一聲,落到了我的腳背。

我彷彿也驚醒一般,抬頭看了看四周。

風夾雜著雨水斜進來淋溼了我的衣裳,這次我沒有地方去,甚至連一把雨傘都沒有。

四周已經漆黑一片,只餘遠處拐角一處光亮。

我哆哆嗦嗦起身,腿腳麻木不知目的,本能朝著那拐角處一步一步走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處包子鋪。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她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之前彷彿被凍壞的感官在此時全部回來了,鼻子間嗅到包子的香氣,肚子也開始不安穩“咕嚕”“咕嚕”叫,彷彿在抗議。

我摸了摸全身的口袋,上下翻找,這才從口袋角落中找出一枚硬幣。

舔舔乾燥的嘴角,抬頭看向那還發著光的螢幕板,上面最便宜的一個包子是一塊五,而我只有一元硬幣。

少五毛錢。

我有些失望。

包子鋪的主人是一箇中年女人,我不知道如果我懇求她,她願不願意將一個一塊五的包子一塊錢賣給我。

中年女子明顯注意到我,招呼道:“姑娘,天涼,來個熱乎乎的包子嗎?”

我不禁吞嚥口水。

“我只有一塊錢。”我聽到我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從未這般怯懦,聲弱,好似底氣不足。

中年女子一聽,面上的表情明顯一怔,開始打量我。

猶豫一瞬,包子香氣不斷鑽進我的鼻子,抿抿嘴唇開口:“大娘,我要半個,成嗎?”

語氣中的祈求,卑微,面上的窘迫,中年女子最終點點頭,“好吧!”

熱氣騰騰的蓋子掀開,一個個白嫩嫩的包子露出出來。

中年女子拿起一個,掰下一小口,便把剩下的大半個包子遞給了我。

我聽到我小聲道:“謝謝大娘”

也看到了大娘眼中的憐憫。

我不禁縮了縮肩頭,趕忙朝著另一處簷下躲著,轉身時卻不小心撞到一人,沒有仔細看清,連忙低頭道一句:“對不起”,便低頭快步離開了。

我狼吞虎嚥吃著這個白菜餡的包子,從前沒有放在眼中的包子,成了此刻我口中的無上美味。

微微痙攣的胃部在大半個包子的安撫下,平靜下來。

雖然還是很餓~

我靜靜看著大雨嘩啦啦下著,想著明天該怎樣賺錢養活自己,畢竟人總要活著,活著便需要吃喝拉撒,需要金錢支撐。

之前的高薪工作是不要想了,暫時找不到的。

目前我最需要解決的是溫飽問題,工廠裡的工人?飯店中的服務員?商場中的售貨員?……這些職位在我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希望能找到個包吃包住的地方,我心中希望著。

畢竟,我現在可沒有錢吃飯,租房。

“姑娘,沒吃飽吧!”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撐著傘,遞給我裝著兩個包子的袋子。

我怔住了!

抬頭看向他。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彷彿未曾進入社會的模樣。一雙眼睛無神看向我的方向。

由於男子看不見,雨滴竟是順著他撐著的傘打落在我的背上。

看著年輕男子將裝著兩個包子的袋子遞給我身旁的一團空氣,我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聽到女子的笑聲從另一旁傳來,男子也彷彿知道自己找錯了地方,面上升騰起一絲紅暈。

我接了過來,大口大口吃著,嘴裡含糊不清說道:“謝謝你。”我也確實沒有吃飽。

可能是男子那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讓我放下了心房。就這樣毫無防備吃下了陌生人遞過來的兩個包子。

吃完兩個包子的我意猶未盡舔了舔手上的油脂,肉餡的包子,真香!

喊住即將轉身離去的男子道:“你願意帶我去你家嗎?”

轉過身來的男子臉上滿是詫異,“你是女孩子,而我是男子,這不……”

“我沒有地方住了。”我敘述道,為了使自己聽起來委屈些,我又祈求:“希望你能收留我。”

最終,年輕的男子遲疑點點頭。

我在包子鋪大娘的怪異眼神中,跟上了男子,此時的我也不願意再去思考別人是如何如何想的。

男孩兒一個人打著傘,走著,並沒有說要與我同打一把傘。

我知道男孩兒大約也是顧慮,異性共乘一把傘有些曖昧,怕我認為他對我有不好的心思。

但男孩兒猶豫的神情幾乎都寫在了臉上,我又不是瞎子,當然能看到。便主動開口:“雨好大,我能和你撐一把傘嗎?”

聽到這話,男孩兒顯然鬆了一口氣,將傘舉到了我的頭頂。

很明顯,男孩覺得,剛才讓我頂雨前行,他也有些過意不去。

男子的家就在附近。

很快便到了。

開啟門,裡面整潔乾淨,與滿身狼狽的我格格不入。

我不禁蜷縮了下身體,有種扭頭就跑的衝動。但外面嘩嘩的大雨和漆黑的夜色打消了我的想法。

我洗了個熱水澡,圍著浴巾便出了浴室,坐在柔軟的床邊。

思緒紛雜。

我想過,如果男子真的要與我發生關係,怎麼辦?

我想我會同意。

不是我多麼隨便,即便是我跟原來的男朋友談戀愛幾年,仍沒有發生過關係,所以至今仍是處女。

我願意的原因是那兩個包子,還有那一瞬間他給我的善意。

想到那兩個包子,我不禁自嘲想到:一個肉包子三塊錢,兩個也就六塊錢。我也就值這六塊錢了,呵呵!

打量了一下臥室裡的擺設,都是單身男子的用品,我不禁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沒有女朋友更好,我也不想當男子出軌的物件。

“我好了!”

我走出臥室門,看向客廳里正緊張坐著的男子,男子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淺紅。

很顯然,男子已經意識到了,房子裡沒有女孩兒換洗的衣物,所以女孩兒必定是穿著他用過的浴巾或是衣服出來的。

“今天,你就在臥室裡面睡吧!”

“當然,你也可以用一些重物擋住房門!”彷彿怕女孩兒多想一般,男子連忙補充道。

“那你呢?”我反問道。

男子這裡是個單身公寓,只有一間臥室,客廳,廚房,衛生間。

“我睡客廳便好。”

聽了男子的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竟是產生一絲失落。

一夜好眠。

我睜眼時,聞到了飯的香味。

走出房門,桌子上正擺放著熱氣騰騰的粥,還有煮熟的雞蛋。

男子從廚房中走出,端著一碟小菜,感受到我的存在道:“起來了,吃飯吧!”

我去洗了把臉,沒有我的用具,就漱口水。

喝著粥,夾著小菜,吃著雞蛋。

飯後,我看向男子,“我走了!”

看到男子輕輕點了點頭,我便開啟門,走出這裡。

看向外面,雨過天晴,天邊還有一道彩虹。

而我也經過一上午的走路,下午便找到了工作——洗碗工。

工資兩千多,只包中午一頓飯,中午休息也是在雜物間的小塌子上。

至於晚上,我還是沒有地方去。

經過一下午洗碗,刷碗,再重複洗碗,刷碗。

我已經記不清洗過多少碗了,手開始慢慢紅腫起來了。

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是拿筆桿子的手,適應一段世間便好了。

現在,我頭疼的是晚上去哪裡住?

一天只有一頓午飯,這還好說,中午多吃點,早晚飯不吃也沒事。

但這睡覺可怎麼辦?我總不能睡大街上吧!

想跟飯店老闆商量一下,老闆娘卻說起一件事情:原來,他們也是讓做工的在那雜物間留宿的,可誰承想,那做工之人竟是捲了飯店的東西跑了。

他們店小,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於是,便不再留做工之人夜宿飯店了。

我聽後,心中也是暗罵那人:真是前人挖坑,後人摔跤,糟心的傢伙!

也見老闆娘確實不肯再冒這個風險,我也只能另尋其他辦法。

可是,到了晚上11點下班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找到去處。

鬼使神差,我拖著疲憊異常的身軀到了男子的門口。

沒有敲門,也沒有離開,竟靜靜站著、看著。

隨著“吱呀”一聲,門開啟。

看著眼前的男子,我狼狽來了一句:“你還可以收留我嗎?”

男子表情愣了愣,但還是將我放了進去。

經過一段時間瞭解,我大約也瞭解了他的情況。

溫行是獨生子女,而且是天生盲人。

父母也因病去世後,他便一直一人居住,手中也有父母留給他的一些錢,開了幾間盲人按摩店。

我越瞭解溫行,也就越羨慕他。因為他有一對愛他的父母。

同樣也誕生了喜歡。

沒有經歷過職場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想這樣的溫行才足夠簡單,不會欺騙我,也讓我可以心安的港灣。

不過,想想,現在的我,還有什麼東西是別人想要的嗎?

沒有了。我肯定搖搖頭。

然而,生活就像一曲戲劇,沒有到了結尾,便看不到結局。

正在後廚洗碗的我,被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們迎上了豪車。

原來她竟是一富豪唯一的血脈。

可笑!真當生活是一本小說,充滿狗血劇情嗎?

本是不信的我,看到親子鑑定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

原來,那兩人竟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只是撿到了我。

我心想:怪不得後來可以對我這麼狠心呢?!

我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小媽,也是我富豪父親的繼妻,她也沒有像小說中一般,對我下什麼毒手。

我想:大概是因為死鬼老爹的錢太多了。

即便是我和小媽一人一半,一輩子也是花不完的。

身價已經一躍十幾億的我可以隨便去租,去買房子。不需要寄居在溫行家中了。

我什麼也沒有帶走,因為那裡本就沒有屬於我的東西。

我見了溫行一面,將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訴了他,包括身價十幾億的事情。

溫行皺著眉頭,那雙看不到茫然的眼中,一瞬間彷彿顫抖了一下。

知道兩人已經沒有可能的溫行,點點頭,表示祝福。

其實,我在來之前,已經找過當初給我一個包子的那個包子店老闆娘,給了她一千萬,便沒有再回頭。

到了溫行這裡,

我很糾結。

很怕,溫行會因為金錢而改變。

“阿行!”我親暱稱呼到。

對面的男子則也因為這個稱呼而臉色發紅。

“我長得其實挺漂亮的!你摸摸我的臉!”

我也沒有撒謊,我的長相其實在普通人中是比較出挑的。

我本以為溫行不會伸手,但溫行好似低下頭思考一瞬,便緩慢伸出手,摸索。

我將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臉上,

緩緩摸著我的臉龐,眼睛,鼻子,嘴巴。

看著溫行摸索著離去的背影,我叫住了他,“溫行,我的錢都捐了,現在的只有六十萬的嫁妝,你願意娶我嗎?”

溫行身形一顫,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

“我是一個瞎子!”

“我不在乎!”

我聽著我這樣回答。

我上前抱住了溫行,彷彿快要溺死的人抓住的一根浮木。

我想,我病了,得了一種名為“溫行”的病。

一日,包子店前。

溫行再次買著包子。

這店裡的原來那個老闆娘早就搬走了,也將店盤給了眼前這個中年男子。

“阿行,你衣領處又沾上口紅了!”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打趣道。

溫行聞言紅了臉。一開始他以為老婆只是不經意蹭上的。

後來,他發現,老婆是故意的。

的確,最後我葉京和溫行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