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雖然唐王朝已經無力維持統一的大局,但是它幾百年來積累下來的皇權大廈也不會在頃刻間倒塌,它對文人仍然具有一定的號召力,入朝為官仍然是大部分文人積極的追求。只是為了能夠在亂世中生存,也有部分文人選擇進入幕府,以期獲得庇護。

隨駕

李唐王朝的輝煌和繁榮至唐末已經不復存在,但植根於文人心中的那股忠君愛國的情懷依然存在,在“廣明之亂”中依附朝廷的文人頗多。

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嘻宗於廣明元年十二月奔蜀,此時只有福王、穆王、澤王、壽王四王以及一些妃殯隨行,百官並不知曉,自然息從不及,但這並不影響官員們對朝廷的忠心以及文人對朝廷的嚮往。

鄭敗,會昌登進士第,廣明元年信宗幸蜀時,任鳳翔隴右節度使。有人勸鄭敗先避開黃巢軍隊的鋒芒,再圖收復,鄭敗聽到此,竟然“悶絕仆地,瓷傷其面,自午至明旦,尚未能言”。他一直候駕於斜谷,並自責地說:“將相惶陛下,以至於此。臣實罪人,請死以懲狀。”嘻宗對其委以重任:“卿以堅扼賊衝,勿令滋

鄭敗立刻就表以忠心:“臣心報國,死而後已。”在得到嘻宗允許便宜行事之後,鄭敗及時補充兵源,加固防禦工事,全城戒嚴,晝夜如臨大敵。像鄭敗這樣忠於朝廷並且率兵抗敵的文人還有王鐸。王鐸會昌初摺進士第,鹹通時拜相。黃巢之亂時為行營都統,封晉公,也為平定黃巢之亂做出了巨大貢獻

不過,在“廣明之亂”中隨駕入蜀或後來追至嘻宗行在的文人中一部分多少心存些政治投機的動機,有的藉機撈到了政治資本,有的藉機攫取了科名。曾幾何時,舉子們一旦給人謅事宦官的印象,無論如何都是及第無望的。在朝臣與宦官之間的矛盾尖銳對立的情況,這種現象是可以理解的。

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而此時,嘻宗的性命都掌握在宦官田令孜的手中,這些隨駕的文人不論是想科舉及第還是政治上有所作為,都不得不俯下身段,學會跟宦官打交道,甚至討好他們。“廣明之亂”中,己經官居朝堂的秦韜玉正是借謅事田令孜而獲得科名。據《唐才子傳》記載,秦韜玉,險而好進,餡事大閹田令孜,巧宦未期年,官至垂郎,判鹽鐵、保大軍節度判官。《唐詩紀事》亦載:秦韜玉出入田令孜之門,交遊中貴,嘻宗幸蜀時,秦韜玉以工部侍郎為令孜神策判官

就算再有文采、詩名再盛,在宦官把握實權的情況下,文人要想進入朝堂,且步步高昇,就避免不了餡事甚至依附宦官。中和二年,禮部侍郎歸仁紹放榜時,秦韜玉終於在田令孜的干預下以特救進士及第,編入春榜。

樂龜朋的情況也是如此,雖有才華,也免不了拜渴宦官,以求一官半職。《資治通鑑》卷254載:廣明元年嘻宗奔蜀時,“百官未集,乏人草制,右拾遺樂龜朋渴田令孜而拜之,由是耀為翰林學士”

其後緊接著記有一則趣事:張溶先亦拜田令孜。田令孜曾召宰相及朝貴飲酒,溶恥於眾拜令孜,乃先渴令孜謝酒。及賓客畢集,令孜對大家說:“令孜與張郎中清濁異流,嘗蒙中外,既慮站辱,何憚改更,今日於隱處謝酒則又不可。”張溶又慚愧,又驚恐,無地自容

以清流自居的文人面對生存問題時不得不改變節操,向所謂的“濁流”卑躬屈膝,低聲下氣,甚至被同輩人看不起,所不恥。

可見,亂世中,或者為了生存,或者為了實現自己的進士及第的夢想,一部分文人改變了蔑視宦官的態度,逐步開始與他們合作。

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入幕

在唐代,文人進入幕府任職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進入幕府意味著可以得到更快的升遷機會,是進入朝廷中央的捷徑,

“幕職是地方的實權派,嶄露頭角的機會也很多,因而往往能夠不次摧拔,迅速升遷。”

但是,“廣明之亂”中,文人進入幕府的首要目的不是升遷,不是進入朝廷中央,而是為了尋求政治庇護,於亂世之中存活下來。進入幕府,既能解決生計,又能保住性命,免於在戰亂中四處顛沛流離,很多文人自然願意前往。“廣明之亂”期間,有一批科場不得意的舉子進入了幕府,為軍鎮服務。

李巨川,於乾符年間參加科舉考試,“廣明之亂”爆發後,赴舉難以實現,他便乾渴諸侯,以此作為生計。中和年間,王重榮鎮河中,闢李巨川為掌書記。李巨川“文思敏速,翰動如飛,傳之藩鄰,無不聳動。重榮收復功,巨川之助也”,李巨川也因其才能深受王重榮的賞識和重用。

顧雲,鹹通十五年登進士第。乾符、廣明年間以試秘書省校書郎入淮南節度使高驕幕,為行營都招討判官。嘻宗光啟三年,畢師鐸叛亂,殺高驕,顧雲退居雷川,杜門著書。“廣明之亂”期間,顧雲一直在高驕幕中,為高驕效力。

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禧宗中和二年,朝廷罷免高驕都統和鹽鐵轉運使之職,高驕既失去了兵柄,又被解除利權,十分憤怒,讓顧云為其草寫奏疏以自訴,顧雲代寫的奏疏言語犀利,毫不留情的批評信宗及朝中大臣。

高驕將如此重要的奏疏交給顧雲來起草,不可不謂其對顧雲的信任。據《鑑誡錄》載,顧雲當初前來拜渴高驕時,高驕一眼就看中了顧雲的風流儒雅,將其留在幕中。功成身退是顧雲的人生理想,正如其詩《苔歌》所言會待功成插雙翅,蓬萊頂上尋仙客,能在亂世中找到一個賞識而且重用自己的幕主,對顧雲而言,實在難得,也就自然對高驕傾心事之。

然而,並非所有進入幕府中的文人都能如李巨川和顧雲一般得到幕主的賞識和重用。羅鄴即是這樣不幸的文人。羅鄴出身於富豪鹽鐵小吏之家,屢舉進士不第,其《下第》詩曰:“故鄉依舊空歸去,帝裡如同不到來”,可見其絕望的情緒。鹹通末,崔安潛頗賞識他的才華,想舉薦他,但是被其他幕吏所阻,沒能成功,後來只做了一個小小的督郵,這對滿腹刁華的羅鄴來說無疑是屈才的,最後他鬱鬱而終

像羅鄴這樣有才氣的文人在四處奔波中,得不到當時幕府的賞識和重用,就更逗論那些沒什麼才情學識的文人了。

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廣明之亂”中,朝廷和幕府仍然是絕大多數文人們的不二之選,這是儒家思想和唐代選官制度的深遠影響造成的。

隨駕入蜀既是為了追求自己的人生抱負,也為了能得到朝廷的庇護。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文人不惜與宦官合作甚至餡媚宦官,喪失了文人獨立的人格尊嚴,但能在亂世中生存,已是不易。戰亂中,雖然朝廷的餘威還在,但幕府力量迅速強大,使許多文人逐漸背離朝廷,走進藩鎮幕府。

此時進入幕府,不是以此作為跳板進入朝廷,而是心甘情願為之出謀畫策,以期在亂世中得到棲身和庇護之所。

結語

唐末,軍人譁變、農民起義以及藩鎮間的相互攻奪等各種戰亂此起彼伏,其中,“廣明之亂”對唐政治的破壞最大,是整個唐王朝走向分崩離析的開始,對文人的影響巨大。

這個政權曾經擁有空前廣裹的疆域、高度發展的經濟和文化,然而,一夕之間,這些全都成為了泡影。

唐代廣明之亂中的隨駕與入幕

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對文人的生存際遇產生了怎樣的影響?這種影響對文人意味著什麼?他們是如何做出選擇以應對的呢?生存環境的變化、文人心態的變化對文學創作又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根據現有典籍記載,經歷過“廣明之亂”的文人達70餘人,史傳、筆記、墓誌等文獻記錄他們在動亂前後的際遇,現存的別集、總集錄有他們關於動亂的大量詩歌及其他文學作品,將二者相互映證,可以窺探唐末文人政治情感和文化心態變遷的歷程

本文以“廣明之亂”與唐末文學(王仙芝起義到唐王朝滅亡共三十餘年)為研究物件,力圖梳理“廣明之亂”對唐末文人及文學的影響,有助於清晰地呈現唐末文學變遷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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