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穿越地府

河北邯鄲有個叫邵富的秀才,家中貧困,因他生性愚鈍,參加科考屢試不第。家中只有他和母親,父親多年前因病去世。

聊齋志異:穿越地府

母親楊氏為兒非常擔憂,雖然兒子長得一表人才,村中的姑娘也很喜歡他,但兒子敦實寡言又貧窮,二十五歲了,仍然沒有媒人願意為兒子來做媒。

其實邵秀才有心儀的女子,母親只是不知道罷了,這女子就是對面鄰居劉員外的女兒,女子叫巧兒,巧兒容貌豔麗,長得亭亭玉立,因住對門兩人經常見面,便互生愛慕之情。

巧兒也二十歲了,每當媒人來家與她提親,她不是嫌棄人家長得差強人意,就是嫌棄人家是一花花公子,左推右推就是不嫁。

劉員外做夢也沒有想到,女兒竟然看著了邵秀才,夫婦倆問明白後,自然不肯答應這門親事,但兩人暗中已經有了來往,併發誓除了對方,不娶不嫁。

楊氏察覺兒子的事情之後,便勸兒子不要想入非非,門不當戶不對的,連想都不要想,不如找一貧家女子做媳婦,免得將來後悔。

這天,巧兒的父母斥責女兒說:難道這世間只有邵秀才這一個男人嗎?是不是除了他,你這一輩子都不想嫁人了嗎?這邵秀兒又蠢又貧窮,你圖他什麼,就算他長得儀表堂堂,但這能當飯吃嗎?

巧兒說:也許是我的命薄,只能嫁一個窮秀才而已,再說了,他如果將來科舉高中了,這也不是能借他的福澤來戰勝上天給我的苦命嗎?

母親生氣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的兩位兄長都在官府為官,家中富裕,爹孃寵著你,你怎可能是一個薄女的女子呢?

巧兒說:這都是表面現象而已,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早已嫁人,孩子都有好幾個了,而我卻賴在孃家沒人娶,這不是命薄嗎?

我也想了,命薄之人只能嫁給那窮秀才,將來他出人頭地的時候,我也跟著沾了喜氣,如果他一直貧窮下去,沒有任何改變,我也只能認命了。

劉員外被女兒的歪理氣得半死,因寵愛女兒,也罵不得打不得,正和妻子商量著讓邵秀才去找媒人來家提親時,誰料想,這時那邵秀才的母親楊氏突然患病去世了。

邵秀才本來家境貧寒,東挪西借給母親辦完喪事後,家中便一貧如洗了。

因此,邵秀才抑鬱成疚,幾天後竟然臥床不起,巧兒半個月都不見邵秀才出門,她便擔心起來,趁著父母出門去親戚家賀喜,偷偷來邵秀才家探望。

邵秀才見巧兒過來,他掙扎著起身,巧兒看了很是心酸,於是到廚房給他做點吃的,開啟米缸一看,竟然一粒米也沒有。

巧兒又返回家中拿來一些米糧,為邵秀才熬了一碗小米粥,端到床前遞給他說:邵郎,喝點粥吧,你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吧?等你的病好了之後,找媒人去我家提親吧,父親已經默許了我們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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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秀才聽了雖然很是感動,但還是不忍心讓巧兒跟著自已受委屈,現在母親也不在了,更是不敢再提婚姻大事了。於是勸巧兒趕緊回去,免得讓人看見說閒話,自己一個大男人也倒無所謂,而巧兒是姑娘家,應該注意影響。

巧兒聽了便傷心地說:邵郎只是貧窮而已,難道貧窮有罪嗎?一定要得到父母的認可,這是我的孝道,我們彼此之間苦苦熬了三年,你現在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邵秀才聽了又氣又急,氣得是自己無能,將來巧兒跟著自己必定受罪,急的是巧兒一根筋怎麼都勸不動,一時氣急攻心,他突然大叫一聲,吐了幾口血後,便斷了氣。

巧兒一下子被嚇傻了,確定邵秀才沒了氣息後,頓時六神無主,稍微鎮定一會兒,便迅速跑回家中,正好父母回來,母親看她臉色煞白,問她去哪兒了?

巧兒癱在地上便歇斯底里大哭起來,像是中了魔怔似的,母親竭力安慰著她,勸慰半天,巧兒這才抽抽噎噎地訴說邵秀才突然死去的經過。

劉員外聽了大吃一驚,但此時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思忖半天后,便讓家僕把兒子劉舟喊回來商量此事。

劉舟聽了此事的前因後果,便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以為家裡出了什麼大事了呢,嚇了我一身的冷汗,邵秀才的舅舅不就住在鄰村嗎,把他喊過來,讓他給外甥料理後事就行了。

劉員外擔心地說道:如果他的舅舅問起來我們怎麼知道這事情該如何是好呀,總不能說巧兒在他家的事情吧?

劉舟說:當然不能這樣說,就說您老人家看鄰居幾天沒有出門了,而且他的母親才去世半年,擔心他生了什麼病,所以過去探望一下,誰料想他卻命赴黃泉。

邵秀才的舅舅過來後,發現外甥床沿有吐的血跡,所以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感嘆外甥命薄,又感謝了一番劉員外,然後去準備棺木,並讓自己的兒子過來幫助料理後事。

再說這邵秀才,臨終時忽然身體升到了空中,他的魂魄離開身體後,渺渺茫茫,便在郊野的道路上漂泊,只是不知道去哪裡才好,感覺剛落地,忽然兩個鬼差來到他的面前。

兩個鬼差便不由分說把他拘捕到地府,閻王讓判官察看他的生死薄後,發現他還有將近六十年的壽限,知道他死的原因後,便覺得邵秀才死得太窩囊,也是可憐他,於是就又讓拘捕他那兩個鬼差,趕緊把他送回人間復生。

兩個鬼差押著邵秀才出了閻王殿,來到奈何橋的時候,竟然斥責他說道:你這人真是小心眼,害得我們來來回回接送你,現在你自己就可以回去了,然後給他指了指通往陽間的大道,兩個鬼差竟然大搖大擺就走了。

正當邵秀才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看見很多人站在橋邊排隊喝湯,原來橋頭那鍋裡面的湯香氣撲鼻,他此時也是餓得頭昏眼花,想想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巧兒給他熬的小米粥還沒有來得及喝上依靠就嚥了氣。

於是,他便也過去排隊,心想等喝飽了,再按照那兩個鬼差給他指的路線回去復生,好不容易來到湯鍋前,忽然發現遞給他湯的老婦人竟然是他的母親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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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此時也認出了他,母親趕緊讓旁邊維持秩序的一鬼差幫她照看一會湯鍋,然後把兒子拉出人群,說:你怎麼也來這地府了?說著便哭泣起來,而且還把兒子手中的湯碗給奪了下來,先不讓他喝。

邵秀才就向母親訴說他來陰曹地府的經過,以及閻王察看他生死薄後,讓他回人間復生,誰知那兩個鬼差把回去的方向說了一下,竟然讓他自己回去,因為肚子餓,所以也過來喝碗湯再回去。

母親聽了便感嘆地說道:巧兒對你一片深情,你卻死在了她的面前,真是害苦了她,說著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邵秀才說:我現在就返回人間,趕緊讓我喝一碗熱湯再走吧,說著,要從母親手裡接那碗粥湯,母親嚇得立即把湯倒在了地上,邵秀才看了大吃一驚。

母親小聲解釋說:這湯你不可以喝,這是孟婆煮的迷魂湯,迷魂湯是取用人的鬼魂和採取俗世的藥材調和製成的,這迷魂湯是給那再次輪迴的人喝的,喝了這迷魂湯便迷失自我,把前世的恩恩怨怨都給忘記了。

而且你這是要返回人間復生,你如果喝了這迷魂湯,回去後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還活著有什麼意義呢?孟婆去參加天庭神仙聚會去了,她看我忠厚老實,就讓暫時幫她照看這迷魂湯的攤位。

邵秀才驚訝地問:孟婆是天上的神仙嗎?她不歸地府管轄嗎?

母親擺擺手說道:孟婆其實是天帝之女,也就是說她是一個女神,因為她不忍心看世間的人們被情所困,於是就來到了陰間熬製這迷魂湯,飲下一碗孟婆湯,讓人們忘記前世恩怨與情仇,然後才可以輪迴轉世。

母親看喝湯的人都散去了,便又悄悄地把兒子領到孟婆湯的攤子旁邊,只見大鍋後面放著三隻大甕,母親指著中間一隻甕說道:這隻甕裡面盛的是益智湯,喝了這湯會變得非常有才華,你之所以連年科考不第,就是你的腦子太愚鈍了。

然後母親又指著那兩個甕說道:這隻甕裡面盛的是長壽湯,喝了這湯會長命百歲,這隻甕裡面盛的是元寶湯,喝了這湯之後,將來會變成富翁。

邵秀才高興地說道:每樣我都喝上一碗,回去後我變得即聰慧又富有,而且又長壽。

母親卻阻止他說道:不可以,只能選擇一樣,不然的話會適得其反,而且這三種湯是給有功德的人喝的,如果孟婆在這的話,你只能喝迷魂湯了。復活回去後,你便什麼都不記得了,還不如不復生。

邵秀才思忖半天說道:我還是喝益智湯吧,回去後我還要繼續讀書,希望能考中。

母親正彎腰給兒子盛湯時,忽然孟婆悄無聲息來到了母子倆面前,母親趕緊讓兒子站在自己的身後。

孟婆看他們倆鬼鬼祟祟的,於是指著邵秀才問道:他是誰?為什麼會讓他滯留在這裡?

楊氏見也瞞不住了,就把兒子的事情詳細地告訴給孟婆,並請求孟婆讓兒子喝一碗益智湯。

孟婆嚴厲地說道:你來這地府也不是一兩天了,地府的規矩你不清楚嗎?這三樣湯是給那些有功德人喝的,你兒子有何德何能喝這益智湯?

楊氏嚇得趕緊跪下乞求著,孟婆氣哼哼地說道:你的前世是這人的母親,但現在不是了,將來你再輪迴轉世另一個人,你與他有什麼關係呢?如果你今天非要給這人喝下這益智湯,你也清楚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母親哭著說道:我知道,請給我兒子喝一碗吧。

邵秀才趕緊給孟婆跪下,問:怎樣懲罰我的母親?

孟婆幽幽地說道:輕者要下地獄,重者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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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秀才哭著對母親說道:母親,我不喝了,我這就按照鬼差給我指引的路回去,即便我回去後還愚鈍不堪,也不能讓母親為我下地獄,甚至萬劫不復。說著,母子倆便哀哭起來。

孟婆看了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對楊氏說道:趕緊讓你的兒子回去復生吧,我現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還得要辦,辛苦你再替我一會,說著便慢悠悠地走了。

母親聽了,身子微微瑟縮了一下,然後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趕緊露出討好又怯弱的笑容,說:好,好,你儘管放心去辦事吧,我一定盡職盡責的。

母親看孟婆漸漸消失的身影,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給兒子盛了一碗益智湯,邵秀才接過益智湯一飲而盡,此時已淚流滿面。

母親給他擦乾眼淚說:兒啊,趕緊走吧,我沒事了,孟婆說得一點也不錯,不久之後,我再次轉世輪迴,我們母子倆便是陌生人,我前世沒有錢給你娶媳婦,所以便覺得欠你的,今天有了機會,即便是灰飛煙滅,我也心甘情願。

邵秀才跪下給母親磕頭,然後才頭也不回地離去,剛走了幾步路,忽然感覺心疼痛難忍,而且瞬間記起忘記已久的事情,這些事情都伴隨著陣陣心痛一一再現,他忽然明白,這是喝了益智湯的緣故。

舅舅突然聽到棺木中的呻吟聲,趕緊開棺一看,原來外甥活了過來,屈指一算,正好死去三天,差點把他給安葬了。

劉員外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女兒天天在家尋死覓活的,正好順水推舟把女兒嫁給了邵秀才。

邵秀才和巧兒成親後,也算是皆大歡喜,夫妻倆恩愛有加,相敬如賓。

來年,邵秀才便考取了舉人,三年後又考取了進士,並被朝廷派往山東某縣任縣令。

邵秀才臨走前,給母親上了墳,然後攜帶妻子去赴任。劉員外逄人便說女兒命好,並備馬車與財物,送女婿女兒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