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公元1054年暮春,北宋都城汴京,三司衙門的牡丹花開得正好。三司衙門最高長官,時任三司使的包拯,邀請他最看重的兩位下屬喝酒賞花。

一位下屬,時年36歲,衣著樸素整潔,態度恭謹;另一位下屬,時年35歲,衣服滿是汙漬,頭髮油油的,沉默寡言。

賞花過半,包拯開始舉杯勸酒。衣著整潔的下屬雖然平時不怎麼喝酒,但礙於領導面子,也喝了幾杯。另一位下屬平時便滴酒不沾,儘管領導殷勤勸酒,依然不為所動,直到酒席結束,都沒喝一口。

本應言笑晏晏的賞花宴,因為這位下屬的執拗,讓包拯很下不來臺,場面一度尷尬,最終不歡而散。

這位不喝酒的下屬便是有“拗相公”之稱的王安石。而另一位看起來更會“來事”的下屬則是家喻戶曉的“砸缸神童”司馬光,也就是本文主角。

十六年後,一場轟動朝野的變法拉開帷幕,兩人在這場酒宴中的不同態度與表現,為變法中的針鋒相對埋下了伏筆。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宋仁宗嘉祐年間,社會穩定,政治清明,人才輩出。在汴京,同朝為官、均以古文聞名的司馬光、王安石、呂公著、韓維,志趣相投,常結伴遊玩,詩文唱和,被稱為“嘉祐四友”。其中,司馬光與王安石尤為親厚。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來源:攝圖網)

當時的北宋,雖然表面看起來繁榮富裕,但建國初期鞏固政權的防弊之政逐漸矯枉過正,冗官、冗兵、冗費問題逐漸顯現。對內,官員、士兵人數不斷增多,朝廷開支巨大,財政日益枯竭;對外,遼、西夏政權在邊境虎視眈眈,軍隊戰鬥力不足,敗仗連連。

如果將北宋王朝比作一口“缸”,這口缸已滿是裂紋。

“儘快補好這口缸”成為很多有識之士的共識。司馬光在擔任諫官期間便向宋仁宗提出了系列改革建議。

在司馬光看來,國家制度沒有問題,主要是用人不當,解決問題的關鍵

“在於擇人,不在立法”,

他建議“節流”,節約開支和藏富於民。

雖然他年幼時砸過一口缸,成年後,卻立志要把另外一口“缸”補好。

王安石也主張改革,但他認為,“開源”才是解決財政危機的關鍵,朝廷要學會理財,要發展經濟,增加國庫收入,實現“不加賦而國用饒”。

王安石的主張更為激烈——直接將原有的“缸”砸了,再造一個。

然而,宋仁宗、宋英宗均未來得及改革便撒手西去。待到1067年,宋仁宗的孫子宋神宗即位時,朝廷已然賬上沒錢了,“百年之積,惟存空簿”。

此時,宋神宗剛剛20歲,血氣方剛,立志振興祖業。他與多位大臣溝通後,與王安石的看法不謀而合,決定推行變法。

司馬光雖然支援改革,但並不贊同好友王安石變法的內容。他認為,經濟總量是固定的,朝廷一旦理財,就意味著要與民爭利。而在這過程中,很容易出現巧立名目、橫徵暴斂等問題,百姓很可能被盤剝更甚。

為了勸說王安石放棄變法,他接連給王安石寫了三封信,他認為王安石是

“獨負天下大名三十餘年”

的賢臣,但過於自負執拗,變法如此激進,將造成“侵官、生事、徵利、拒諫、怨謗”幾大弊端。

兩人針對變法進行了激烈的辯論,最終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在宋神宗的支援下,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稅法、保甲法等變法措施陸續出臺。變法反對派代表司馬光,在朝廷備受排擠。

公元1070年,52歲的司馬光自請出京。

作為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司馬光始終堅守自己的信念,如果現行政策與自己的堅守背道而馳,他寧可放棄高官厚祿,寧可退隱。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來源:攝圖網)

司馬光與王安石均是坦蕩君子,儘管政見不同,對待變法主張不同,但始終是為了國家更強盛。多年風雲激盪沉浮,兩人始終對對方持有公正客觀的評價。

王安石退休後,一日與友人談及過往種種,忽發感慨,

“司馬十二,君子人也。”

這司馬十二便是司馬光。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公元1070年-1084年,是司馬光失意的十五年。此時,王安石變法轟轟烈烈地展開,司馬光選擇退居洛陽。

古人向來奉行“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儘管司馬光離開政治中心,但他選擇以獻身學術的方式踐行使命,為後來人“補缸”提供方法論。

在洛陽,司馬光將20畝田地修建為住所兼書局,命名為“獨樂園”,這裡環境清幽,屋舍質樸卻不失典雅。在這安靜的洛陽一隅,承載著司馬光的學術才華,一部光照千古的史書鉅著《資治通鑑》正在孕育。

《資治通鑑》上起戰國初年(公元前403年),下至五代末年(公元959年),馳騁1362年。為完成這部鉅著,司馬光化身“工作狂”,伏案十五載,筆耕不輟,制定了嚴格的寫作規劃:每天要寫一丈長的手卷,如果當天有事完不成,第二天一定補上。

為了有充足的時間寫作,司馬光犧牲了自己的睡眠。他將枕頭設計成圓木形狀,睡覺時只要翻身,頭便會從枕頭上滑落,然後清醒起來接著寫。

夏天天氣炎熱,司馬光在書局辦公室挖個坑,修成地下室,這裡冬暖夏涼,大家鑽入地下室繼續工作。

這是一份艱難辛苦的工作,承受著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壓力與挑戰,司馬光自稱

“秉燭至深夜,警枕破黎明”

。書稿尚未完成,他的助手劉恕便因勞累過度去世了。

公元1084年,《資治通鑑》書成,加上之前在汴京編纂的4年,共歷時19年。全書共二百九十四卷,三百餘萬字,將一千三百餘年的史實,以年月為經,以史實為緯,取材之廣泛、史料之豐富,均超越前代史書,也成為中國最大的編年體史書。

此時,司馬光已66歲,這部書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他雙鬢斑白、牙齒脫落大半。他在《進資治通鑑表》中寫道,

“臣今骸骨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目前所為,旋踵遺忘,臣之精力,盡於此書!”

憑藉這部書,司馬光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兩位歷史學家之一,另一位便是《史記》作者司馬遷,留下了“史界兩司馬”的佳話。

在洛陽,由於司馬光聲望卓著,獨樂園吸引來了眾多文人雅士。獨樂園建成時,蘇軾蘇轍兄弟專門前來,作長詩《司馬君實獨樂園》《司馬君實端明獨樂園》祝賀。當地名流程顥、程頤、邵雍、張載、富弼也常來獨樂園飲酒賦詩,儼然成為小型文化中心。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來源:攝圖網)

蘇軾、蘇轍是四川人,司馬光年少時也隨父親遊歷過四川,深愛蜀地由多種糧食釀造的名酒姚子雪曲,兩兄弟來獨樂園做客時想必也帶著這款美酒,眾多雅士在美酒的助興下,激盪思想,筆鋒縱橫,寫下一篇篇美文,留下了歷久彌新的思想與精神。

近代著名學者梁啟超這樣評價《資治通鑑》:“亦天地一大文也。其結構之宏偉,其取材之豐贍,使後世有欲著通史者,勢不能不據以為藍本,而至今卒未有能愈之者焉。溫公亦偉人哉!”

“欲知大道,必先知史。”司馬光篤定恆心、傾盡心血所著的《資治通鑑》,成為洪荒歲月的見證者、經驗教訓的記錄者、千載文脈的傳承者,被後人奉為圭臬,爭讀傳頌。美酒姚子雪曲也經過代代匠人的薪火相傳,越發濃香醇厚,成為如今享譽世界的名酒五糧液。美酒與美文交相輝映,穿越歷史塵埃,煥發出愈發絢麗的光輝。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司馬光這個名字,在中國可謂婦孺皆知,即使不知道王安石變法、《資治通鑑》,“司馬光砸缸”的故事也是對每個孩子關於機智勇敢的最早啟蒙。

然而,這三件事遠遠不能概括一個真實全面的司馬光,他是直言敢諫、心懷天下的真“諫官”,是恭儉正直、忠信孝悌的君子,更是精通多門學問的全才。

司馬光20歲登第進入官場,歷經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得意過、失意過,昂揚過、消沉過,忠君愛民之心始終未變。

在仁宗朝擔任諫官期間,司馬光正是30多歲年輕氣盛之時,他幾乎天天上書給皇帝提反對意見,從上元出遊、整修宮殿,甚至到設立儲君,為社稷天下操碎了心。

在英宗朝,司馬光依然擔任諫官,直言本色不改,他反對宋英宗任命太后的弟弟為宰相,為消除英宗與太后矛盾連寫17封奏章。他更關心民生疾苦,呼籲減輕農民負擔。

在人人都想平步青雲的官場,司馬光卻屢次拒絕皇帝的提拔。44歲,宋仁宗想提拔他做知制誥,司馬光認為起草詔令不是自己的擅長,連寫9封辭職信;51歲,宋神宗想提拔他做樞密副使,他以“不通財務”“不習軍旅”為由,連修5封請辭信……

司馬光自號“迂叟”,但並非迂腐保守之人,他不懼皇權、銳意進取的言行不僅獲得歷代皇帝的信任,也得到了另一位直臣歐陽修的高度認可,

“於國有功為不淺矣,可謂社稷之臣也。”

在生活中,他清廉簡樸,低調淡泊。北宋文官俸祿優厚,生活優渥,宋仁宗曾賞賜他金錢百餘萬,絲綢珠寶無數,但司馬光始終生活簡樸,

“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有純帛”

,更寫下《訓儉示康》《溫公家範》告誡子孫。

妻子張氏去世時,司馬光甚至沒有錢辦葬禮,只能賣掉僅有的三頃薄田,簡單辦了喪事。

當時納妾蓄伎成風,司馬光卻認為有傷風化,不是君子所為。在那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年代,儘管膝下無子女,但他始終不納妾、不蓄伎,成為奢靡風氣中的一股清流。

物質上,司馬光極度簡樸,但精神上,他實現了富足與充盈。他在獨樂園單獨設定了一間“讀書堂”,收藏書籍五千餘卷,更有皇帝賞賜的三千餘卷書籍。

博覽群書,讓司馬光成為北宋文化史上的一座高峰。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來源:攝圖網)

他不止通曉史學,在易學、禮學、《孝經》學、文字音韻學、醫學方面也成就頗高,均留下了著作。

南宋理學家朱熹認為,司馬光的禮學在北宋儒家中首屈一指,編修禮典只需要在司馬光《書儀》基礎上略加修改。他的詩歌鑑賞小品《續詩話》被贊為

“品第諸詩,乃極精密。”

《宋史》記載,

“司馬光於物澹然無所好,於學無所不通”

,堪稱那個時代的全才。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公元1085年,已經離開15年的司馬光再次回到了汴京。千年前的汴京街道,提前上演了粉絲“接機”偶像的盛況。

守城計程車兵看見他,紛紛以手加額,喊道:“司馬相公來了!”

汴京百姓聽說他回來了,蜂擁至街道,連路都堵上了,他們哭喊著:“大人一定不要再走了,留下來輔佐皇上,給我們老百姓指條活路吧!”

這一年,力推變法的宋神宗去世,本就備受爭議的變法陷入僵局。繼位的宋哲宗年幼,太皇太后當政,啟用司馬光擔任宰相。

此時,司馬光已經67歲,數次中風,身體精力大不如前。許是感覺時日不多,而且這些年也親眼見到了新法因執行不當對百姓的傷害。上任後,司馬光雷厲風行,一年之內盡廢新法。

司馬光回到汴京的第二年5月,他一生的朋友兼對頭王安石在新法被廢的悲憤中去世。

聽聞死訊,司馬光向南長揖,隨後奏請朝廷追封王安石為太傅。

5個月後,久病纏身的司馬光溘然長逝。臨去世前,他口中依然喃喃自語尚未處理的公事。

然而,尚未補完的這口“缸”他再也補不成了。

他出殯時,汴京百姓不惜罷市前往拜祭,哭聲震天,上萬人自發護送他的靈柩回鄉。他的畫像供奉在全國各地,百姓吃飯前都要恭敬禱告。

朝廷給司馬光的諡號為“文正”。縱觀北宋167年間,只有三人得到了“文正”諡號,這也是古代文官最高等級的諡號。

“文”相對常見,主要強調文化修養和學術成就。“正”則十分難得,“惟眾人之所同服者”,只有得到百姓擁護與愛戴、以最高標準踐行儒家道德的君子才可稱為“正”。

然而,隨著司馬光的去世,君子之風逐漸消散。朝廷陷入了新黨與舊黨無休止的爭鬥,互相傾軋,黨同伐異,曾經廣開言路、暢所欲言的寬容氛圍一去不返。

公元1094年,司馬光去世後第八年,變法派上臺,將司馬光所做的一切全盤否定,剝奪諡號,更派人砸了他的墓碑。

公元1102年,宋徽宗以崇奉新法為名,將司馬光等反對變法的大臣稱作奸黨,名字刻入“元祐黨籍碑”,本人及子孫永不復用。

黨爭耗盡了北宋積累深厚的國力,司馬光去世41年後,汴京被金兵所破,他傾注一生心血的北宋王朝轟然倒塌。

縱觀司馬光波瀾壯闊的一生,爭議良多,至今尚難以蓋棺定論。但在他身上,始終體現著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計程車大夫精神:他不計個人得失,以天下安泰為己任;他不合流俗,始終堅守心中正義;他以史載道,明得失辨濁清。

“砸缸神童”司馬光:為北宋補了一輩子“大缸”

(來源:攝圖網)

如今,士大夫精神已成為中華文化最高貴的基因,讓華夏民族屹立於滾滾歷史洪流中,昂然前行。這,也正是千年前司馬光的矢志所求。

君子氣節生生不息,浩蕩文脈綿綿不絕。誕生於長江首城的五糧液,發於唐、興於宋、成於明,是長江文脈的延續者,也是中國酒文化的傳承者,始終秉持“和而不同,美美與共”的中華文化氣韻,致敬君子之風,致力於弘揚中華文化,書寫新時代和美新篇。且以一杯醇美佳釀,致敬中華文脈永昌,致敬千古風流長盛。

執筆:李耀威

統籌:李耀威 閆梅

編輯:吳芃

監製: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