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內衣模特”，一個都不該有
馮美麗 | 作者
01
拿孩子打軟色情擦邊球，
是誰在作惡？
張愛玲的那句“出名要趁早”，最近又因為一起童模行業亂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有網友發帖曝光了一家兒童內衣網店，質疑其銷售頁面使用的模特圖是在打軟色情擦邊球。
從帖子裡展示的部分產品圖來看，那些或跪坐翹臀、或回眸塌腰、俯拍特寫的姿勢，出現在孩子身上確實很讓人生理不適。
被網友曝光的兒童內衣店鋪商品圖
某寶上的兒童內褲，大多沒有模特展示
原貼被大量轉載之前，該網友聯絡了相關店鋪的客服，希望對方能夠撤下類似的圖片。
沒想到得到了“思想不健康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的迴應。
直到最後，帖子被搬運至多個平臺，引發激烈討論，商家才開始對店鋪圖片進行替換。
有位自稱某童裝品牌運營的網友還做了補充解釋，說目前官方已經下發了通知，要求各店鋪“緊急排查兒童軟色情”。
事情發展到這兒，網友們並沒能鬆一口氣。
幾乎每一年，像這樣讓圍觀者群情激憤的兒童軟色情亂象都會在各個平臺上上演好幾輪。
類似事件越發猖狂的背後，直指的是一條深不可測的灰色產業鏈。
但像這一回兒童內衣店軟色情寫真的爭議，很難將其定性為過去那種直接的“錢-物交易”。
有網友甚至在看到這些照片的第一時間困惑不已：
“內衣店用擦邊球搞噱頭，是為了噁心潛在的顧客嗎？”
客服那句理直氣壯的“淫者見淫”，背後是商家為了獲取流量漠視了兒童的權益。
今年1月，某生活方式類APP上出現了一批兒童軟色情表情包。
大量網紅小朋友的照片被P上了“我饞你身子”之類的文字，變成了“開車”表情包被分享出來。
這類帖子下，多半會附上製作者的微信。
有記者試著添加了幾個賬號，發現對方不是收費佔卜，就是代購微商。
而分享表情包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引流。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
媒體人閔思嘉在1月初曾發文痛批短影片平臺上的“戀童癖”們。
起因是有網友發現，某些短影片平臺上有大量拿兒童打色情擦邊球的賬號。
在這類影片中，男童和女童們均會不同程度地裸露身體部位，甚至做出一些性暗示極強的動作。
原影片為兒子只穿短褲吃飯，評論讓把擋住襠部的碗拿開
評論區的內容更是不堪入目。
這看起來只是在借短影片之名，為戀童癖們大開方便之門。
但詭異的是，其中一些賬號看起來又並非是商業化運作。
那些以孩子命名的賬號，更像是爸媽在分享孩子的日常。
原影片為男孩在練習“一字馬”
由於電商、直播、短影片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孩子成了潛在的“商品”。
沒有明碼標價，卻仍然會被父母展示在鏡頭前。
面對蜂擁而來的關注和點贊，他們可能根本來不及思考，評論區的黃腔和性暗示，到底會對孩子造成怎樣的傷害。
這幾年，有關兒童軟色情的爭議不斷。
但是以童模、網紅這樣的身份做掩護，卻很容易以商業之名混淆視聽。
用兒童謀利的這條產業鏈，成年人確實漠視太久了。
02
沒有拒絕的權力，
就無接受之自由
很長時間以來，童模、小網紅都是普通人眼裡光鮮亮麗的代名詞。
2019年，童模妞妞被打事件，揭開了童模、小網紅們的生存亂象。
在被曝光的影片中，妞妞的媽媽因為3歲女兒拍攝狀態不佳，質問其“能不能打起精神啦？”
話音剛落，又一腳踹在了女兒的身上。
這個場面，被當時的網友評價為“不是在教育孩子，是在修理提款機”。
這個事件被網友熱議的同時，背後的童模行業也在當時引起了人們的好一陣討論。
不到10歲的孩子，一天拍攝六七個小時就能月入3萬元，甚至日入3萬。
經濟利益的誘惑讓越來越多家長“望子成星”。
作為看客的普通人，多半也只能看到童模、小網紅們體面的一面。
鮮有人反思，那些為了滿足成年人的慾望而成為“童工”的孩子，什麼時候變成了工具。
“織裡第一童模”谷歌曾經接受媒體的採訪。
年僅6歲的她，已經能在面對鏡頭時滴水不漏地說出“我一定要努力把照拍好，讓所有的客戶都滿意”這樣的官方措辭。
一位廣告公司負責人在採訪中解釋道，由於童模在拍攝過程中接觸的陌生人很多，所以普遍會比較早熟。
金鷹卡通的一檔觀察類節目曾經跟拍過一位童星小香芋。
參加節目時她才6歲，但已經是一個富有經驗的“橫漂”了。
在節目裡，曾經做過記者的媽媽一直在強調自己的女兒很熱愛演戲。
還說一開始爸爸和姥爺都不太同意孩子走這條路，但後來覺得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全家人才決定支援。
但在後來的節目中，小香芋對著鏡頭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她說自己的目標是成為一個超級大巨星，和現在出名的人一樣，有很多人喜歡她。
從後面持續地跟拍也能看出，對於表演和演員的身份，這個孩子還沒有形成很明確的認知，更談不上熱愛。
或許，她醉心的從來不是表演。
而是爸媽口中那個，成為大明星就能被很多人喜歡的名利場。
沒人能斷定，家長們拼命把自家孩子塞進這個行業到底是出於對物質利益的追逐，還是單純覺得高曝光與高收益對孩子的未來有利無害。
甚至有一部分父母，可能只是把自己未曾實現的夢想寄託在了孩子身上。
但種種目的一合流，形成了如今靠孩子撐起一個家的詭異局面。
事實上，不少小網紅的父母都曾經收穫過利用孩子圈錢的質疑。
國內的某萌娃表情包大戶，就因為媽媽撒謊博同情招致一片罵聲。
某次直播中，孩子媽稱女兒的手小時候被門夾傷沒錢治療，落下了病根。
還稱自己正在慢慢攢錢，等以後做手術，賺足了網友的捐款。
結果最後曝出，這位萌娃的手指其實是先天性缺陷。
在國外，韓國小網紅羅熙、權律二，“假笑男孩”Gavin，都因為父母接的商業合作太多、孩子在活動中顯示出疲態先後引起過一些爭議。
所謂年少成名，於這些孩子而言，到底是光環還是枷鎖？
03
當孩子成為成年人
“殺雞取卵”的犧牲品
在指責童模、小網紅的父母把孩子當做賺錢工具的同時，對於這些孩子身心健康的擔憂同樣也被廣泛地討論著。
當年羅熙爸媽深夜直播，強行喊醒女兒和粉絲打招呼，招來網友“虐待孩子”的反對聲。
後來權律二被媽媽安排吃播，選單裡赫然有炸雞漢堡這樣的高熱量食物，又被認為是“拿健康換錢”。
營養不均衡、休息不充足的擔憂一直圍繞在各位童模與小網紅們的身上。
在東莞，5歲童模小魏曾經因為體力不支虛脫暈倒過。
在“中國童裝之鄉”織裡，熱門童模經常會拍攝到晚上十一二點，只能在工作間隙做作業、休息。
對這些孩子來說，超負荷地工作並不鮮見，飢餓、疲憊更是成了常態。
這樣的生活，難言健康。
在韓國，一位童模的遭遇更讓人唏噓。
由於母親的職業是美妝博主，她從4歲就開始護膚，6歲開始化妝。
6歲那年正式出道之後，她靠著不俗的外貌和精緻的妝容快速吸粉。
於是乾脆，母親為她開了頻道，專門教粉絲化妝和做髮型。
變故在這時出現。
韓媒稱從10歲左右開始，這個女孩就幾乎沒長過個子。
爸媽帶她去醫院檢查後得知，實際年齡不到12歲的她，骨骼年齡卻已經達到了16歲。
深入檢查之後發現，因為過多過早地使用化妝品，體內雌性激素水平過高，導致性早熟。
早熟四年、骨骼閉合，這也意味著她以後幾乎沒有長高的空間了。
《每日郵報》報道過一位英國母親，為了讓孩子在選美中奪冠，從孩子8歲起就開始給她注射肉毒桿菌，去除臉上的微小細紋。
在下意識裡，父母乃至普通網友都開始習慣用明星的標準來要求這些孩子。
甚至逐漸地，他們在輿論和工作中被訓練和包裝成了成熟的商品。
童模和小網紅們的身上揹負了太多來自外界的壓力，有家長的期待、培訓機構的算盤、商業世界的刀光劍影。
當年童星阿拉蕾憑藉真人秀《爸爸去哪兒4》人氣高漲，就有瘋狂的家長有樣學樣，說要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第二個阿拉蕾”。
《爸爸去哪兒4》播出後，百度童星吧一度非常活躍
根據媒體報道，年僅3歲的栗子因為同樣的理由被送去模特班特訓。
訓練剛進行1個月，孩子的精神就出現了問題。
後來，醫生診斷栗子患上了抑鬱症。
周圍的人都說是栗子媽坑了孩子。
鋪天蓋地的早教培訓廣告、“出名要趁早”的教條、家長的虛榮心，讓這位母親迷失了自己。
每當類似的爭議出現，總有一些人會站出來反駁，說孩子們未必不享受被鏡頭簇擁的感覺。
在短影片平臺上，也有一些小學年紀的孩子，偷偷拍影片以博取大眾的注意力。
那些被爸媽們寄予出道厚望的孩子們，往往有顏值、能歌善舞。
聚光燈打在他們身上，確實看起來合情合理。
但試問，有誰會一出生就想著要成為大明星的嗎？
孩子們到底想不想成名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是誰往這些未經世事的孩子心裡播下了名利的種子。
還強迫他們以熱愛為名，成為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