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自榮演唱《在那遙遠的地方》
我的歌唱生涯
童自榮
歌唱生涯？
我這個人居然大言不慚地書寫起我所謂的歌唱生涯而非配音生涯，是否痴人在說夢？不，我清醒著呢。我是想寫一點我遊走在歌唱界邊緣的趣事，自覺頗有點意思，也或許都是我的音色“惹的禍”。
音色無非是好聽二字。其實我知道，我的聲音條件中缺點、侷限多多，比如聲音幹，特幹，缺少水分，特單薄，音域也窄。但話又說回來，我這方面的優點和這些缺點弱點組合在一起又形成了一種特別的效果，至少聲音的辨識度高，一聽就能聽出是我的聲音，讓大家都能記得住，此種妙處我至今說也說不清楚的。聯絡到唱歌，坦白說除了音色之外，聲音條件、音樂素養、樂感等等方面我自己知道都乏善可陳。居然也敢勇氣十足地在此說點歌唱生涯，著實是因為讀者朋友（多數是我們上譯廠的忠實粉絲）是可以對我隨心所欲的瞎說一笑了之的。
幼年的
童自榮
記得我上小學時，音樂課上老師老把我從位子上叫起來“獨唱”，儘管我已大不如幼年時那般天不怕地不怕，但班裡同學們居然聽得陶醉，漸漸地我也就“醉”得一塌糊塗，以為將來考上音樂學院不在話下呢！但奇怪的是我從來就沒做過這方面的夢，因為我被外國小說和外國電影所吸引，聽配音、迷配音成了我中學生活中的最激動人心的愛好。
到上了中學，有時下鄉參加勞動，空時我就用紫竹調什麼的填了詞為農民同志們演唱，也挺得意的，只覺得是我們的歌聲把田頭的觀眾給吸引住了；還不知疲倦，因為邊上有若干小女生陪著我一起唱呢。還記得我在市西讀高中時，學校裡有個“滬劇興趣小組”，那“女魔頭”（她舅舅是滬劇大家王盤聲）見了我，也沒考我，二話不說就吸收了進去，沒過幾天就拉我參演滬劇《星星之火》片段，飾演日本鬼子手下的狗腿子——兇狠殘暴的監工，戲中還洋洋得意唱了幾句：“十字花押……”啊，這就是一見了人就臉紅的文弱書生的處女秀！不過這段反派經歷也是令人難忘，想來若不是配音夢，我去報考滬劇團也非驚人之舉。
上海戲劇學院是我的大學母校，教我們聲樂課的老師畢業於上音，我可算是她的“拳頭產品”。那時候，小小音樂教室對面便是另一個小教室，是塞滿30個同學的音樂理論講習間。我從沒意識到，我這邊“依依、啊啊”的練習聲足以穿透兩道門傳到對面高班同學們的耳朵裡的。後來他們班上有的同學笑說，老師的講課被很慘地干擾了，但他們很享受我的歌聲。我也笑了，頗有幾分成就感。
1973年終於踏上社會，分配進上譯廠。在這30年裡，我若極難得地說了一句上海話，或哼個什麼歌，前輩演員都會大為驚訝，亦感到新奇。我沒想到透過話筒錄音，出來的聲音比平時生活裡的還要好，不但人家感覺到了，後來我自己意識到了，我選擇走幕後之路真還走對了，而這也為以後上舞臺演唱建立了信心。配音的時候，如果片中有唱歌，不借用原片的話，碰得巧也自己來個哼哼唱唱。
後來我的一回“壯舉”頗出乎朋友們的意料。我破天荒上電視臺去演唱，參與淘汰制的上海“五星獎”演唱比賽，也算和唱歌搭界的一檔子事。其實我是主動想找些事情做做而已，無所事事的狀態令我難以忍受，另外也是為了提攜後輩，跟我合作演唱的那個學生本是上譯廠學配音的小學員。當然，這樣來露一手，也是想博觀眾一笑，是啊，想當初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現在則是接受電視採訪尚可，而比賽之類找上門我肯定關門大吉了。
退休前幾年及退休之後，讓我有機會從幕後到幕前粉墨登場，開啟我藝術生涯的另類篇章。
我下功夫為觀眾演唱的第一首歌是《康定情歌》，“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有一陣子，有個合作過的青島導演幾乎天天找時間聽我練習“跑馬”的成效。我倒不至於會為了某種程度的成功而飄飄然，但我確實沒從他那裡聽過一次表揚或點贊，我一遍又一遍地唱卻難以讓他滿意，弄得我也很沮喪，心想我這個“笨鳥”簡直就是不開竅啊。後來我經常在演出中加唱一曲來實踐，掌握了一點要領——嗓子要閉合好、要有激情，還需得放鬆。這首歌也成為我的拿手曲目，經常表演，可惜沒找到機會當面向這位導演大哥彙報。
上頭提到的這位伯樂是我的“歌唱生涯”中的第一貴人，我忘不了。接下來的一位貴人，便是我的老婆大人。
我的老婆欣賞我的配音，亦把聽我任主角的作品作為她生活中的最大愛好。我感到安慰，因為我總算可以有一些東西來回報她幾十年來付出的辛苦。然而在我不太有把握的歌唱活動中，她也奮不顧身為我搖旗吶喊，一有機會就煽風點火，賣力地把我推出來，我也只好眼睛一閉聽天由命矣。2003年1月，在我策劃組織的“嚮往崇高”音樂朗誦會上，我嘗試唱了“新歌”青海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一曲唱罷，聽到熱烈的掌聲，總算沒讓期待我的觀眾朋友們失望，大概是因為唱得還好聽，也或許是“佐羅”在演唱有一分好奇，還可能因為我在唱這一支歌之前加了一句話：“我因這句歌詞而被深深打動，‘我願拋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這才叫愛情啊！”
還有一些貴人的提攜，我亦不會忘記。特別是前不久去世的上海歌劇院歌唱家任桂珍老師。其實在以往各種活動中，我和她沒怎麼會過面。但以她的造詣和聲望，給予我的肯定和鼓舞非同尋常。那是一次公益晚會，我朗誦表演之後，為大家演唱了我的拿手曲目《在那遙遠的地方》。那天我自覺嗓子狀態還可以，因此唱得也盡如我意。觀眾聽完報以熱烈掌聲，還要拉我再唱一個。興奮地回到後臺貴賓休息室，就見有人把任桂珍夫婦引進了房間。原來他們倆就坐在第一排聽了我的朗誦和演唱。我迎上前去，手足無措地不知說什麼。只見她滿臉笑容，熱乎乎地握著我的手說：“這樣就對了，就這樣唱，就這樣唱。”我亦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定把她握疼了），光會說：謝謝，謝謝，謝。她的老公也是位男高音歌唱家，站在一邊，含著笑讚許地頻頻點頭……
從此之後，我知道，只要我嗓子狀態好，又帶有情緒——一種衝動、一種表演慾，我是可以把歌曲唱好。至於問我是採用何種方法，我可說不上來，只是想那可以給大家帶去快樂和享受的吧。
話又說回來，我所謂的“歌唱生涯”，也就是一種業餘愛好罷了，再多的掌聲和讚譽，不會讓我飄飄然、忘乎所以。
我最引為欣慰也最在乎的是，對我來說除了配音和朗誦，我還能以歌唱這樣一個新的方式，回報我的祖國和我的衣食父母——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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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編 | 忻 穎
美編 | 音 雲
影片編輯 | 金 捷
部分圖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上觀號作者：上海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