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牽夢繞“北塘包兒”
“北塘包兒”是地方美食，實際上就是北塘包子，當地人將它加上兒話音，就有了天然的親切感，而且也不是出產於塘沽區的北塘鎮，而是原來的天津市塘沽區，具體有什麼淵源我未深究。和天津三絕的“狗不理”一樣，享譽當地和周邊，但沒有“狗不理”名氣大，畢竟，所處地域不同，傳播範圍當然也不可一概而論。
我初次接觸“北塘包兒”是在1975年的十月份，當年九月九日，我做為知識青年從農村選調到天津化工建設工程公司漢沽一大隊，這是個技術力量很強大的化工建設單位，擁有車工、鉗工、鉚工、電工、儀表工、電氣銲焊、土木建築、化工防腐蝕、超重工等多工種的施工力量，能承擔很多種大型工程專案的一支鐵軍。我就是防腐工種的一員新兵。九月入廠，十月份就被派往塘沽區“天津鹼廠”去施工了。“天津鹼廠”是老牌的化工企業，是由老一輩的民族資本家“侯德榜”、範旭東建立的民族企業，它生產的“紅三角”燒鹼享譽海內外。我們的施工就是維修改造廠裡的生產裝置。當時，“四人幫”正在大搞“評法批儒”“批林批孔”運動，簡直就是全民動員，轟轟烈烈。我那時在單位裡算是文筆不錯的青年人，工地上政治運動的寫作工作領導就交給了我，當時的任務是“評水滸，批判宋江的投降主義”。說實話，當時只有小學六年級文化水平的我只是因為酷愛看書學習，“四大名著”的《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看了不只一遍，所以印象極為深刻，而《紅樓夢》裡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情節不符合男孩子的審美觀，我只愛看打打殺殺的熱鬧場面，而且，那時看書，談不上什麼藝術欣賞，只是看個熱鬧，畢竟，文化基礎在哪兒擺著呢。不過矬子裡面拔將軍，和那些沒什麼文化的老工人相比，我還算出類拔萃的，給他們講起《水滸》來還算輕車熟路，引人入勝的情節講述還受到了廣大師傅和領導們的好評，不管怎麼說，我給領導們完成了上級交辦的政治任務，也讓工人師傅瞭解了評“水滸”的政治含意，其實，有關宋江的投降主義我還是一知半解，雲裡霧裡，那時，還從來沒有接觸過《水滸傳》的後半部宋江被招安圍剿農民起義軍方臘的內容。而也因此，我被化建公司宣傳科召進了工人理論組，成了這支理論隊伍中最年輕的一員。
扯得有點遠了。當時施工點兒，住的是廠裡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在倉庫裡用紅磚搭蓋，四處漏風，有的連房蓋都沒有，條件簡陋。吃飯就在廠裡的工人食堂，飯菜一般，當時的新工人工資不高，也不敢奢侈浪費，基本上是吃飽了就得。偶而吃上一頓米粉肉，也有如過年一般，其實，當時的一碗米粉肉也不過區區三毛錢。
有一次下班以後，忘了是誰帶我去“北塘包子鋪”吃“北塘包兒”，當年，“北塘包子鋪”坐落於解放路中間位置，門臉兒挺大，門口熙熙攘攘，人流出出進進，很是紅火。店裡更是人頭攢動，一座難求。我們等了好半天才捱上座位，包子端上了來了，光看造型就讓人饞涎欲滴，雪白的包子熱氣騰騰，頂部流油，香氣撲鼻。油漬從包子底部四周浸潤出來，黃白相間，咬一口，嘴角流油，香氣直衝鼻腔，真是讓人讚不絕口，平生還未啖過如此美味。那時，還沒有聽說過“狗不理”包子呢，我甚至覺得，這是天下第一美味，那時最好吃的就是肉包，當年還沒有其他口味的包子，後來，又吃過一次，先後兩次就讓這個美味永遠得留在我的味覺裡，留在我的腦海中，幾十年也未曾忘卻。
過了一段時間，我們施工完成，撤回駐地，遠離塘沽，就再也沒有吃過“北塘包兒”了。大概在兩年之後，我去公司理論組參加理論學習（每週一次），都是坐火車去，在塘沽站下車，在車上就聽說，“北塘包子鋪”搬到了火車站附近，一下子勾起了我的饞蟲，產生了想吃一頓“北塘包兒”的衝動，終於有一天，臨上車前，我找到了“北塘包子鋪”，它處於鐵路北面，是一人挺大的簡易建築，像一座倉庫，店面寬敞，也許不是飯口的原因，人不是很多，但味道未變。從那以後，我就闊別了這個美味四十多年，偶然想起，仍然是意猶未盡。
2021年5月17日，我去了塘沽泰達醫院，去年住院時，有一張掛號單沒有換正式發票，導致二次報銷受阻，於是，這天我去換票了，辦完事兒之後，已近中午12點了，我有些飢腸轆轆了，早晨沒吃早點，突然想起了“北塘包”，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吃它一頓如何？於是，馬上在手機上尋找攻略，首先，確定它的位置，發現有兩處，一處在塘沽火車站北部，但已不是我後來吃的那個地方了，第二是在杭州道附近，處於繁華地帶，雖然稍近一些，但繁華所在，人一定很多。捨近求遠，未必是錯誤。二是查詢交通工具，發現，泰達醫院門前就有公交車通達。於是登車前往。在車上問司機：“北塘包兒”在哪兒下，年輕的司機一臉懵逼，不知我說的是什麼。旁邊兩位大爺告訴我具體的地址，在眾智園下車不遠就到，並告訴我：“北塘包兒”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味了。我其實不在乎包子的味不味，我只是為尋找那些已逝去的情結，說白了就是懷舊。車經新華路，西邊就是原來的《天津鹼廠》，拐到海河邊，上海路、丹東路、杭州道，這些耳熟能詳的道路名稱正是當年102路公交車行經的路線，那時102從塘沽站發車，經過大梁子、一直到三百噸，新港船廠（現已破產倒閉），現在則是直通天津客輪公司，路徑基本沒變，就是距離延長了。車經電視臺附近，我記得當年是塘沽展覽館、塘沽體育館所在地，那時還沒有電視臺，但1976年我在塘沽體育館參加過塘沽區青少年抗震救災表彰大會，印象極為深刻。車過車站北路立交橋，穿過津塘公路立交橋，在眾智園小區下車，往回走二百多米，看見了我朝思夜想的“北塘包子鋪”，門臉不是很大，在周邊足道房、珠寶店的掩映下顯得有些落寞。門前有幾輛汽車停泊，沒有幾個人進出。我在門口看見電子屏上滾動的宣傳口號“北塘包子鋪 百年老字號 津門獨一家”。進入大廳，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黑底金字的木匾，上書“北塘包子鋪”，落款是“愛新覺羅。浦佐”，看起來歷史悠久了。我已不記得當年見沒見過這塊匾了。裡面有將近20人吃飯，應該是本地人居多。因為廳堂面積不大，我稍微等了會兒才找到座位，二樓有雅間，不時有顧客上樓，我拿過選單點包子，發現有肉餡和素餡的，我問服務員，人們常吃的是哪種餡？答：三鮮餡，我不記得當年有沒有這種餡，既然服務員推薦，先嚐嘗再說，15分鐘了，包子還沒上桌，我急催服務員，服務員說：你要新鮮的，現包現蒸需要20分鐘，多年未吃，我當然要新鮮的，等吧，正所謂好飯不怕晚，先要一碗小米粥墊底吧，包子終於端上來了，是小籠包，一屜十個，當年可是按個數的、按兩買的，現在一屜三兩左右，十八元錢，價效比不算低，比起動輒上百元吃一頓的“狗不理”要實惠很多。廉勇老矣，尚可能飯，按我現在的飯量基本夠吃。吃完，我又分別要了三鮮餡、肉餡和素餡三樣包子打包給家人嚐鮮，具體現在的包子味道與當年有何不同？我已完全沒有印象，無法比對，一隻包子落肚只是了卻了我的一個心願。畢竟當年二十多歲，血氣方剛，如今年近古稀，步履蹣跚，時過境遷，早已不可同日而語，還談什麼古今以往，能夠故地重遊，舊夢重溫，說明我還健在，還能在烈日炎炎下（當天三十度，入夏已來最熱的一天）健康行走，雖然費力，但不遺餘力，已是最大的收穫了。不過，烈日下的長途跋涉也讓我吃驚盡苦頭，行走、倒車，就是不打的。微信記步一萬零五百多步已遠遠超出我每天的運動量好在，平安歸來，皆大歡喜。
2021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