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案”裡品雨村

中學時學《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一文時,只覺得賈雨村是個昏官。現在開始手抄《紅樓夢》,再來細細地品味這段公案,對這位賈“院長”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在恩人和個人前程面前,他並沒有立即倒下。

在新的機遇面前,他勤政思進。賈雨村在賈政的幫助下終於補授了應天府。去報到的第一天,“一下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詳至案下”。剛到新地方任職,接手的又是一件人命案子,著實能考驗一名執政者的工作作風和擔當精神。他沒有安排休息,沒有召開班子見面會,沒有以“我是新官,不瞭解前情”來推諉敷衍,而是立說立行,“即傳原告之人來審”。因為他內心清楚地知道,這次復職對他今後的人生是一種怎樣的意義。自己雖然“才幹優長”,但因以往沒能做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才被同僚以“貪酷之弊、侍才侮上”所參。今後只有慎始慎終,如履薄冰,以紮實務實的飽滿熱情去擁抱時代,才對得起自己的字“時飛”,對得起“釵於奩內待時飛”的那份期許。

在生命攸關面前,他怒髮衝冠。賈雨村正襟危坐廟堂之上,劍眉星眼,直鼻權腮之間難掩風塵僕僕。在聽了原告起訴書之後,他用考中進士的右手摸起那塊驚堂木,大怒道“豈有這樣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來的”。抄到此處,我不禁釋筆掩卷為雨村點贊!一個沒有正義感的人,一個沒有悲憫情懷的人,一個沒有仁者愛人的人,他罵不起來,吼不出來,怒不上來!緊接著,他“發籤差公人立刻將兇犯族中人拿來拷問,一面再動海捕文書”。可以想象的到,應天府的衙役們早已被這位外表儒雅面闊口方的長官之威折服了!

這時,門子出現了,暫時休庭。當聽完了這位昔日葫蘆廟裡的小沙彌關於“護官符”的講述,並且還透露了這位英蓮姑娘的父親就是恩人甄士隱,賈雨村並沒為之動容。他“不忘初心”,和顏悅色的說道,“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復委用,正當殫心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而枉法?”在四大家族壟斷的地方任職,他也承認門子的話有道理,“你說的何嘗不是。”但此時此刻,他心裡只有那個屈死的馮淵,和跪在地下泣不成聲的原告,一直旁聽的等著審判結果的群眾代表,他“是我實不能忍為者。”

門子又為他出了一個“虛張聲勢”計,來一場偷樑換柱,渾水摸魚,矇混過關了事。賈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

我真的盼望他能一直這樣“公僕”下去。然而在威嚴的法律面前,他最終繞道而行。因為他有曹公賦予的“使命”,只有讓薛潘逍遙法外,才能延續這一場紅樓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