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繼母生下弟弟後,他被人連夜扔進深林裡

故事:繼母生下弟弟後,他被人連夜扔進深林裡

本故事已由作者:清雪初嵐,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號“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天邊的霞光漸漸暗淡,山中開始被黑暗籠罩,強勁的山風吹得人骨頭髮冷。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冷風中努力抱緊自己,踉踉蹌蹌地走著,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在這無人的深山裡,不知道會不會有吃人的野獸,所以他連哭都不敢哭。

林煜又累又餓,走著走著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直喘氣,他今年方七歲,雖心智尚懵懂,但也明白自己現在處於什麼境地。

他是被人故意拋棄在這裡的,那個人叫長順,是他們家的下人,平時待他很好,有時候還會帶他偷偷跑出來玩耍,所以林煜很信任他。

這次長順神神秘秘地說要帶他去山裡找一種唱歌很好聽的小鳥,還說不能告訴別人,因為那種小鳥其實是山間的精靈,被太多人知道,它就不會現身了。

林煜信以為真,悄悄跟著長順進了山,可那傢伙帶著他在山林間亂走了一通,然後以去前方探路為由,便一去不復返了。

林煜傻傻等到天色將晚,心急之下呼喚尋找長順良久,卻無人迴應,環顧四周陌生複雜的環境,他忽然便醒悟自己這是被丟棄了。

繼母生下弟弟後,他被人連夜扔進深林裡。

他欲哭無淚,都怪自己太過輕信他人,同時心中又萬分難過,他本以為,在林家至少還有一個人真心待他,沒想到一切不過是場騙局。

林煜咬著牙爬起來,他一定要想辦法走出去,他不想孤零零一個人死在這裡,被蟲豸啃食殆盡。

他手腳並用的爬上一個亂石堆成的山坡,想要眺望一下地形,不想因為天光昏暗,他不知道踩錯哪裡,腳下驟然一空,竟跌落了下去。

林煜一聲驚呼剛喊出嗓子眼,後背便結結實實跌到地面上,直摔得他眼冒金星,半天緩不過氣來。

“好痛……”林煜感覺後背火辣辣的,疼得他直抽涼氣。

眼前依稀有星光閃爍,林煜定睛一看,自己卻是身處一個山洞,洞壁上佈滿星星點點的碧色光芒,猛然一看如同星空,美麗而夢幻。

林煜一時看呆住了,他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想要靠近看一下那光點是什麼,不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嚇了他一跳。

“你……是誰?”

林煜面露驚恐,緊張四望,只因為這個聲音說不出的難聽,粗嘎嘶啞,尖銳刺耳,聽得人難受無比。

“人類的孩子?”一個身影從洞穴深處緩緩走出來,驚動了附在洞壁上的碧色光點,飄飄蕩蕩飛起,落在那個身影之上,為她鍍上了一層發光的外衣。

原本林煜怕得要死,差點因為後退而跘倒,但當他看清對方的臉,他頓時睜大了雙眼。

那是一張美麗脫俗的少女臉龐,空靈柔美,被星塵似的光點圍繞著,彷彿繁星仙子。

少女皺了皺眉頭,帶著一絲嫌惡道:“人類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是啞巴嗎?”

難聽的聲音與清麗的容顏形成強烈的對比,林煜磕磕巴巴道:“我……我迷路了,我不是……不是啞巴。”

少女哼了一聲,一拂衣袖,身上的碧色光點被驚飛,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林煜這才發現那原來是無數只螢火蟲。

“快滾,不然我會殺了你。”少女嘶啞的聲音裡流露出一抹寒意,讓林煜心中一顫。

看著少女冷若冰霜的俏臉和眼神裡深深的憎惡,林煜不知為何感覺到一陣委屈。

他“哇”地一聲便大哭起來,耍賴似的往地上一坐,“你們都討厭我,都恨不得我去死,那你動手吧,反正我今天是活不了了!”

林煜這一哭,倒是把少女哭愣了,她有些煩躁道:“吵死了,別哭了,我嚇唬嚇唬你而已,又不會真的殺你。”

“我不管,我不管……”林煜哭得鼻涕眼淚糊成一團,又絕望又傷心,“我娘死了,我爹娶了新夫人,有了弟弟,我就成了多餘的那一個,否則也不會被丟到這山裡等死,反正也是死,不如你殺了我吧!”

看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少女心軟了,猶豫道:“原來你也是個可憐人,罷了,我送你出去就是了。”

“我不走!”林煜的小孩子脾氣一上來,倒跟少女犟上了。

少女哭笑不得,只得放柔聲音道:“說了剛才是嚇唬你的,我不喜歡人類,但也不會真的殺人,你乖乖的,我送你出山。”

林煜抽抽噎噎,半信半疑道:“真的嗎?那姐姐你是誰啊?為什麼會討厭人類?”

少女沉默了一下道:“我叫鶯歌,我的嗓子就是因為人類而壞掉的。”

林煜立刻忘記了自己的委屈,義憤填膺道:“是誰那麼壞啊,等我長大了,一定幫姐姐報仇!”

鶯歌凝視著男孩氣鼓鼓的小臉,倏而一笑道:“不用了,姐姐自己已經報了仇了,好了,我們走吧。”

2

林煜在鶯歌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出山的路,鶯歌送到山外便止步不前,將身上的螢火蟲取下一枚來,放到林煜面前道:“跟著它走,就能回家了,以後不要再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了。”

螢火蟲盈盈飛起,懸浮在林煜前方,似是一盞指路的明燈,林煜對鶯歌深深鞠了一躬,可等他再起身,鶯歌已經不見了,他怔了一會兒,才掉頭隨著螢火蟲離去。

他沒有看到的是,旁邊的樹枝上站著一隻墨色的小鳥,身形與夜色融為一體,默默地目送他遠去。

當東方亮起曙光,精疲力盡的林煜終於回到了自己家門前,引路的螢火蟲化作一縷輕煙消散,林煜驚呼一聲張開手卻抓一個空,他身體一晃,“咕咚”一聲栽到在地昏了過去,恰好被林府掃地的僕人看到,大驚道:“是大公子,大公子回來了!”

林煜的歸來讓某個人差點亂了陣腳,她不是別人,正是林煜的繼母張氏,她都準備好派人出去尋找裝裝樣子,然後就說林煜貪玩,跑進深山失蹤了,到時候就算林老爺回來追究責任,她假意哭一哭,林老爺也莫可奈何,畢竟她膝下還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更得林老爺歡心。

可沒想到林煜這麼命大,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從野獸環伺的山中逃了出來,還找到了回家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長順辦事不利,白瞎了她一包銀子去收買他。

張氏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她年輕貌美,進門後又一舉得男,若不是有個原配的嫡長子在,她的兒子也不會一出生便被壓著一頭,林煜在她這裡就是眼中釘,肉中刺,讓她處心積慮想要除之以後快。

林老爺雖在原配夫人逝世後,對林煜有所怠慢,但總歸是自己的長子,骨子裡還是比較重視的,加上張氏初來乍到,尚未站穩腳跟,所以林煜僥倖過了幾年安穩日子。

隨著張氏把牢了林府上下,成為了說一不二的主母,林煜的好日子也便到頭了,先是他身邊忠心的嬤嬤丫鬟都被找由頭打發了,然後他平時的吃穿用度逐漸被剋扣,張氏派來替補的下人更是欺上瞞下,捧高踩低。

林煜在自己家孤立無援,父親又忙於生意,常年不在家,他有苦難訴,漸漸變得沉默寡言,只能默默忍受。

所以當長順向他示好,與他友善說話時,他由衷地感激,可是沒想到,這唯一的溫暖也是假的。

林煜一直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他剛回到林府不久,林老爺按照歸期回來了,這也是他不怕繼母再對他不利的原因,張氏心思縝密,為了摘清自己,絕不會在林老爺在時動手。

等他終於養足了精神,林老爺正好過來問他話,張氏跟在身後,神情鎮定,還滿眼擔心,絲毫不露破綻。

林煜做出一副嚇壞了的樣子,說是長順帶他去玩,結果他不小心走丟了,差點在山裡迷了路,幸好遇到好心的柴夫,才僥倖走了出來。

林老爺責罵他一頓,並要嚴懲刁奴長順,可派人一問,長順也沒回來,不知所蹤了。

此事最後不了了之,林府又恢復了平靜,可是林煜知道一切都不同了,他不能再這麼渾噩無知下去,以前是僥倖,以後他再不想辦法自保,遲早還會栽在張氏手裡。

最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一個惦念的人,他想要再次見到鶯歌,等他有能力了,要好好報一報救命之恩。

3

轉眼已是十數載過去了,林煜長成了一名偉岸挺拔的青年,他這些年勤奮好學,吃苦耐勞,把父親交給他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頗得林老爺的讚賞。

而與他相反,弟弟林爍在張氏的嬌慣下,整日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明眼人都知道林老爺會把家業交給誰,張氏不禁開始著急。

可她也納了悶了,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有再下過手,可不管她出什麼招,林煜都猶如神助,一次又一次躲過她的暗害,平平安安長大成人。

看來不使狠招不行了,張氏的目光陰毒,在暗處盯著即將出門跑商的林煜背影。

林煜不用回頭,也能察覺到那種毒蛇一般的盯視,但他裝作一無所覺的樣子檢查著馬匹車輛,他在林家能捱過這些年,全憑他的小心謹慎和裝聾作啞,但他也明白,張氏快要按捺不住了。

林煜這次是要運送一批珍貴布料趕往京城,不久之後就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祭典,京城的貴人們都在趕製新衣,布莊的布料正是走俏之時,林煜此行如果順利,著實能大賺一筆。

臨行前,他照例跑到山中一趟,這是他這些年的習慣,每次開心或者不開心,都會跑到山裡,想要找鶯歌說說話。

他憑藉著記憶找尋了多次,卻再也找不到那個亂石堆,只好對著空氣喃喃自語,他總覺得鶯歌就在附近,她只是不願意現身。

“鶯歌姐姐,我又要出遠門了,如果……”林煜眼神暗了暗,輕嘆一口氣,“如果我這次難逃一劫,就不能再來找你了,你要多保重。”

風掠林梢,鳥鳴山空,依舊無人應答,林煜黯然而去,在他身後,墨色小鳥拍拍翅膀,飛上了雲端。

4

京城路途遙遠,林煜一路風餐露宿,晚上與同行的夥計們輪流值夜,小心看護著貨物,倒是平安度過了大半路程。

眼看京城不遠了,車隊找了一個小鎮落腳,準備修整修整。

一行人匆忙趕路,又緊繃著心神,到現在才可以放鬆放鬆,洗個熱水澡,睡個好覺。

吃過晚飯,林煜在大家都回房休息後,獨自一人打著燈籠去後院檢視貨物,他謹慎慣了,總覺得不看看不放心。

這家客棧環境不錯,後院有綠樹花草,還養著幾缸荷花,載滿林家布料的車輛在院中排列得整整齊齊,蓋著防雨的油布,馬匹則都關在了馬廄中。

林煜專心檢查著貨物,將沒蓋好的油布細心蓋好,冷不防一瞥,卻看到有一女子的身影立於樹下。

他吃了一驚,將燈籠舉高問道:“誰在那裡?”

昏黃的燈光下,只見一美貌女子盈盈轉頭,嫣然道:“我是投宿在此的客人,公子是把我當賊了麼?”

林煜面上一紅,趕忙道歉:“失禮了,姑娘莫怪。”

女子向前一步,唇角含笑,眉目妖嬈,一身繡著紅色繁花的衣裙更襯得她仙姿不凡。

林煜避開目光,不再看她,而是後退幾步,拱手道:“林某告退。”

說完猶如被鬼追,急急忙忙轉身便走,不小心還被絆了一個趔趄。

女子“噗嗤”一聲,掩唇直笑,對著樹上道:“這個人著實有趣,我還沒怎麼試探呢,他便嚇跑了。”

樹影裡,沙啞的聲音無奈地響起:“璃若姑娘,你何必捉弄他呢,這個孩子自小就有些呆愣,若不是我在暗處盯著,怕早被他那個惡毒繼母弄死八百回了。”

“所以你這次化作小鳥的模樣一路跟著,也是為了保護他?”璃若打量著樹上的墨色小鳥,若有所思。

鶯歌被她瞧得不自在,否認道:“哪有,我就是……在山裡呆得悶了,出來散散心,沒想到遇到了璃若姑娘,真是緣分。”

璃若歪著頭,笑嘻嘻道:“確實是緣分,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有夫君了。”

鶯歌驚訝,“不知是何人能配上胭脂店主?”

“我。”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季疏明板著一張俊臉走過來,宣示主權一般攬住璃若的肩膀。

鶯歌一打量,勉強點頭道:“尚可。”

季疏明的臉立刻黑了,還是璃若及時捏了捏他的手,才安撫住他。

“鶯歌,你想恢復你的嗓音嗎?”璃若忽然問道。

鶯歌呆了呆,方低低道:“我從未想過此事。”

她當初因美妙的嗓音招來禍端,便用它從璃若那裡換了一盒胭脂去報了仇,事後璃若也曾想將嗓音還給她,被她拒絕了,因為她當時心灰意冷,再不想唱歌。

後來她一直躲在山裡,每天蟄伏在陰暗的山洞裡,不知世上今夕何夕,直到一個迷路的男童跌進了她的山洞。

她原本對人類抱有敵意,可他只是一個孩子,卻被同類迫害至此,這不禁讓鶯歌想起了自己的經歷,對林煜便多了一份同情和憐憫。

再後來,她隔三差五就會化身小鳥,飛到林煜身邊,默默守護著他,為他擋了不少來自繼母的暗箭,總算看著他長大了。

本來她已經準備撒手,重新歸隱山洞,但這次林煜來向她告別,說出的話隱含一種不祥之兆,鶯歌最後還是不放心,跟了過來。

璃若招招手,鶯歌不由自主地飛到她的手指上,璃若另一隻手指尖一亮,一朵嬌豔的韶顏花出現並迅速縮小,被璃若點進鶯歌的額頭上。

全身墨黑的小鳥,唯有頭上一點嫣紅,彷彿黑夜裡燃起的一星煙火。

“老規矩,送你一朵韶顏花,結果如何只看你的造化了。”璃若對著鶯歌眨眨眼道。

鶯歌垂下鳥首,對璃若真誠道:“謝謝。”

5

林煜好久沒睡個好覺了,幾乎是一沾枕頭便進入了夢鄉,在夢裡,他又見到了那個身披螢光的神秘少女,這是他從未對他人說起的秘密,那個叫做鶯歌的少女是他從小到大的執念,從幼時的仰慕演變到如今的痴慕,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再次見到她。

“走水了!後院走水了!”

慌亂的呼喊聲將他從夢中驚醒,他騰地起身,披起衣服衝了出去。

此時後院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整個客棧都被煙霧籠罩,難辨東西,林煜心繫貨物,掩著口鼻剛要找水井救火,忽然刀光一閃,直奔他胸口而去。

林煜猝不及防,眼看要變成刀下亡魂,危急關頭,有人猛地一拽他的胳膊,讓那刀鋒險之又險地擦著他的鼻尖而過。

“快躲起來!”嘶啞刺耳的嗓音聽在林煜耳中卻是心中大震。

他猛然回頭想要努力看清對方的臉,卻被那人一把推進了荷花缸裡,他嗆了兩口水,撲騰起來,正好荷葉遮住了他的頭臉,他便順勢蹲在水中,不敢吭聲。

客棧裡面的人都被驚動了,接著便是鎮上的居民,大家紛紛趕來救火,混亂中不時有人發出慘叫,林煜幾次想從水缸裡出來,想到那人交待的話,又強行忍著沒動。

待一切漸漸安靜下來,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出來吧,沒事了。”

林煜激動難耐,掀開遮蓋的荷葉,迫不及待喊道:“鶯歌,是你嗎?”

只見背景火光黯淡,餘煙嫋嫋,一身黑衣的少女正靜靜地望著他,那張潔白如玉的臉龐似乎與他印象中有些許不同,額頭上多了一抹嫣紅的花型印記,讓她看起來更美了。

“沒事吧?”鶯歌淡淡問道。

林煜傻傻地站在水裡,無意識地點點頭,看到鶯歌轉身要走,他猛然醒神,一把抓住了鶯歌的手,急切道:“你要去哪兒?”

不想鶯歌悶哼一聲,撫住被林煜扯住的肩膀,林煜這才後知後覺地從煙熏火燎中嗅到一抹血腥味。

“你受傷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煜鬆開手,溼淋淋地從水缸裡爬出來,手足無措地圍著鶯歌直打轉,不知道如何是好。

“鶯歌……你不要走,我……我幫你治傷,你又救了我一次。”林煜語無倫次道。

看著他小心翼翼又滿含祈求的眼神,鶯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好,我不走,你趕快回去換衣服吧。”

不遠處的屋頂上,璃若和季疏明並肩坐在那裡看熱鬧。

“你就這麼幹看著,真不去幫忙?”季疏明不解地看向妻子。

璃若悠哉悠哉地晃著雙腿道:“這是鶯歌的機緣,自然由她自己去處理,那幾個殺人放火的傢伙不是已經被幹掉了嗎?我們不用插手。”

季疏明點了點她的腦門,不滿地哼哼道:“那你今天還幫鶯歌去考驗那個男人,別以為我沒看見,以後不許對別的男人那樣笑,聽見沒有?”

璃若無奈地抱住身邊的大醋缸,甜甜笑道:“知道啦,知道啦。”

看著璃若的笑臉,季疏明剛剛繃起的冰塊臉立馬冰消雪融,眉眼一片溫柔,沒辦法,誰讓他被璃若吃得死死的呢。

6

林煜事後清點,發現貨物是被人故意縱火燒燬的,有幾名夥計在混亂中受了傷,而那幾個穿著黑衣的賊人全部變成屍體躺在了地上。

這件事最後被定義成強盜劫掠,幸好有神秘俠士出手相救,才讓客棧裡的人逃過一劫,林煜損失最大,所有貨物幾乎付之一炬,只得打道回府。

其實損失貨物都是小事,耽誤了布莊趕製新衣,惹得貴人不滿,恐怕林家的生意要一落千丈了。

林老爺一接到訊息便想到了這一點,急怒攻心,當場一個倒仰,林府又是一陣人仰馬翻,張氏又驚又怒,又氣又急,她這次可是下了血本,請了武功高強的殺手裝作強盜去劫殺林煜,本以為十拿九穩,誰知道林煜卻連寒毛都沒少一根。

林老爺被大夫救醒後心氣難平,少不得遷怒自己的大兒子沒有保護好貨物,不然為何連夥計都受了傷,他卻啥事沒有?

林煜老老實實捱了父親一頓責打,並被罰閉門思過,林家的生意暫時不讓他沾手了。

這讓張氏心中多少有了安慰,不至於白白籌謀一場。

林煜被罰,心中卻沒什麼沮喪,他早習慣了這個家的冷漠,即便是他的父親,也是看重他的能力,而不是喜愛他這個兒子。

何況他把鶯歌帶回來了,對外宣稱是路上救的一個孤女,林家大公子心善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倒沒引起太多人注意,至於與他一同回來的夥計,他都用銀子封了口。

一想到以後能日日見到鶯歌,他捱得那頓打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林煜正趴在床上傻樂,鶯歌敲敲門,走了進來,她的傷勢本就無大礙,隨林煜回來也是擔心他路上再有意外,如今他平安到家,她也該告辭了。

“我走了,你以後諸事小心,我大概……不會再出現了。”鶯歌說完,對著林煜福身一禮,便想離開。

林煜急了,顧不得身上的傷,連滾帶爬下了床,死死抓住鶯歌的衣袂,惶然道:“怎麼你又要走,不是答應我不會走了嗎?”

鶯歌皺眉道:“我不屬於此處,自然要回我該回的地方,你又何苦糾纏。”

“我不管!”林煜倔脾氣又上來了,乾脆抱住鶯歌的腿,一副撒潑耍賴的模樣,與他小時候如出一轍。

“我找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再次見到你,說什麼也不能放你走,要不你就殺了我,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鶯歌額角青筋一跳,抽了抽腿抽不動,低聲斥道:“放手!”

“不放!”

鶯歌氣得低頭一瞧,卻看到了林煜眼中的淚光,透著絕望和孤注一擲,她嘆了一聲,蹲下身與他對視。

“林煜,”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語氣認真道,“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人類,我其實是一隻羽魅,百鳥精魄所化,你我註定是殊途,放手吧……”

“不要,我不管你是什麼,只要你是鶯歌就行了,是人是鬼是妖都沒關係。”林煜固執地看著鶯歌,眼底的熾熱一覽無餘。

鶯歌心尖狠狠一縮,她從沒想過,有人會不在乎她是不是異類,而只是單純地喜歡她。

“我說話聲音這麼難聽,你也不介意嗎?”鶯歌啞著嗓子問道。

林煜含淚笑道:“你知不知道,那晚你一開口,便是我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動聽的聲音,因為我知道那是你來了。”

鶯歌的目光變得柔軟,沒再堅持要走,林煜心神一鬆,方察覺身上的傷痛來,趴在地上直哼哼,手卻依舊抓著鶯歌的衣服不放。

鶯歌無奈,將他扶到床上,為他重新上藥。

7

沒等林煜養好傷,林老爺那邊忽然出了狀況,日夜昏迷不醒,偶爾醒來也是神智不清,只知道驚恐亂叫,嚇得伺候的丫鬟不敢近身。

張氏衣不解帶地親自伺候著,整日憂心如焚,以淚洗面,請遍城裡的大夫,也無人看出林老爺到底得了什麼病,後來還是張氏去廟裡拜佛求籤,說林老爺是被邪祟所害,特地請了一位得道高僧來家中驅邪。

那高僧神情肅穆,手握念珠在林家宅子踱來踱去,嘴裡唸唸有詞,最後將目光投到了林煜的院子,說那邪祟正是藏身在此,問張氏其中可有來歷不明之人。

張氏裝作一臉震驚的模樣,說大公子曾帶回一孤女,難道……

但緊接著她又搖頭竭力否認,道:“不可能,不可能,大公子一向敦厚仁孝,怎麼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這話看似為林煜開脫,實際上已經將罪名扣到了林煜頭上,一時間在場的人議論紛紛,都不太相信大公子會做出這種事,不過大公子帶回的那個女子確實古怪,整日躲在大公子院子裡,非主非僕的,身份頗有些曖昧。

正在人們對著林煜的院子猜忌的時候,林煜已經得知了外面的事情,他擔心鶯歌吃虧,想讓她躲一躲,但鶯歌毫不畏懼,徑直走出門外,面對那個高僧冷笑道:“你說我是邪祟,可有證據?”

她一開口,眾人紛紛皺眉,心中對高僧的話信了一半,試問這麼美的姑娘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嗓音,怕不真的是妖物變化出的一張美人皮吧?

高僧淡然道:“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符咒,遙遙指向鶯歌,“姑娘可有膽量過來一試?此為正氣符,邪祟觸之即焚。”

鶯歌坦然道:“有何不敢?”她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普通符咒根本奈何不了她。

於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高僧,去接他手中的符咒,林煜在她身後看得心神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鶯歌,不要!”他眼角瞥見張氏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心中一驚,慌忙出聲阻止。

可為時已晚,鶯歌的手已經觸到了那張符咒,一瞬間符咒亮起一道紅光,順著她的手指迅速蔓延到全身,鶯歌痛叫一聲,全身猶如浴火,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林煜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將鶯歌抱在懷裡,急切地呼喚著她的名字,那紅光竟來者不拒,將林煜也包圍起來。

高僧急切道:“施主快放手,這並非正氣符,而是噬元符,她如今妖元被焚,你觸碰她也會被連累的!”

林煜只覺全身灼燒一般疼痛,但他卻不肯放開鶯歌,而是怒目道:“你身為出家人,竟然行誆騙之事!”

高僧面上閃過一絲慚愧,這時張氏站出來道:“此言差矣,事實證明這個女子確是妖物,大師也是為了收妖,為民除害,倒是大公子你,為何要袒護一隻妖?”

林煜感覺到懷中女子正在忍受比他強百倍的痛苦,一時間目呲欲裂,不顧一切吼道:“是,她是妖!可是她比你們這些所謂的人好一千倍,一萬倍!張氏你處心積慮害我,不就是圖謀林家的家產麼?統統都給你,我放棄就是了,你快讓他放了鶯歌!”

張氏臉色一變,很快又恢復如常,這種關頭,她根本沒有撕下自己偽裝的必要,所以她做出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掩面泣道:“大公子你真是被迷惑得不輕,怎麼可以血口噴人呢?我雖不是你親母,可也盡心盡力撫養你長大了呀……”

張氏這一演戲,其他人看林煜的眼神都變了,尤其是他懷中的鶯歌漸漸有了變化,身上長出了黑色的羽毛,眾人驚駭,紛紛倒退。

高僧見狀宣了一聲佛號,就要強行收了鶯歌,這時變故又生,鶯歌額頭的韶顏花印忽然大亮,光芒一下子蓋過了噬元符的紅光,紅光掙扎了一下,便臣服下去,乖乖地湧進韶顏花印裡,眨眼工夫便被吸收了個乾淨。

韶顏花印隨後又亮了一亮,重新變成一朵韶顏花從鶯歌額頭飄浮出來,在空中片片凋謝,唯留一縷淺淺花痕。

鶯歌睜開眼睛,痴痴地望著林煜,剛才她雖痛苦萬分,卻是能聽到林煜說的話,直到此時她才明白自己遇到多麼珍貴的一份感情,這讓她積累了多年的心結霍然開啟,而她額上的韶顏花印正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被璃若封印在裡面的力量得以開啟。

“鶯歌,你沒事了?”林煜又驚又喜,但他很快發現,鶯歌的臉在失去韶顏花印之後發生了變化,容顏由美麗變為平凡。

鶯歌在林煜瞳孔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那是她本來的面貌,最真實的一面。

“現在,後悔了嗎?”她問。

林煜眼中愛意不減,含笑搖頭道:“不,我說過,只要是鶯歌,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只要是你,就好……”

他驀地睜大眼睛,驚訝道:“鶯歌,你的聲音?”

鶯歌微笑著拉著林煜站起來,背後“刷啦”一聲開啟一對黑色的翅膀,又引起一陣驚呼。

張氏急了,催促高僧快動手,她那天本想去找林煜探探虛實,正好聽到了他和鶯歌的對話,知道了鶯歌不是人類的秘密,於是她屏息退出去,想出了這個一石二鳥的毒計,為此她費了不少口舌才請來了這位高僧,可不能功虧一簣啊!

高僧卻沒有動,若有所思地看著鶯歌,他有法眼,可以看出鶯歌身上原本繚繞的渾濁之氣已褪,雖是妖身,氣息卻變得純淨平和。

“她並非邪祟,貧僧不能收,林夫人,貧僧先告辭了。”高僧說完,不顧張氏拼命挽留,徑自飄然而去。

張氏剛要發狠,命家丁上前抓住二人,一陣渺如仙音的歌聲忽然響起,在林府的上空盤旋,所有人被這天外之音吸引,聽得如痴如醉,連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林煜是唯一不受歌聲影響的,他讚歎道:“鶯歌,原來這便是你原來的聲音,太好聽了!”

鶯歌對他微微一笑,問道:“那你願意跟我走嗎?放棄你在這世間的一切。”

林煜掃了一眼滿地酣睡的林府之人,毫無留戀地回答道:“我願意。”

鶯歌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隨後身後的大翅膀一拍,便帶著林煜騰空而起,直衝雲層之上,兩人的身影轉瞬變成黑點,唯有空靈的歌聲渺渺傳來……

後記

在林煜失蹤後,林老爺不久之後也被張氏磋磨至死,他直到臨死前才知道自己娶了怎樣一個毒婦,可惜一切都晚了。

林家的家業如願落到張氏母子手中,他們著實得意了兩年,只是林爍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林家生意一虧再虧,他們母子坐吃山空,林爍又有諸多惡習,很快各種田地商鋪都被變賣,林家自此一蹶不振,直至敗落。

至於林煜的下落,有人說曾在山中遠遠看到他和一少女在一起,一個坐在地上撫琴,一個則在大樹的藤蔓上盪鞦韆,隨風飄來的琴聲與歌聲,格外動聽。(原標題:《胭脂·鶯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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