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涼，綠葉染黃。看著碧藍而又高遠的天空中南飛的雁陣，李老師心中那種鈍鈍的痛，蕩蕩的空又瀰漫上來……
兒子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學，一翅膀飛出幾千裡之遙！再也不用因兒子雜亂無章的房間而母子怒目相向，再也不用因兒子玩遊戲而母子劍拔弩張，再也不用因兒子波濤起伏的成績而母子舌槍唇戰……李老師心想：“終於解脫了，我要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
可下班回到家，沒了兒子的家李老師感覺好空啊！臥室空空的，餐廳空空的，廚房空空的，似乎家裡的空氣也是空空的……到處都是沒有一點活氣的空。丈夫出差時，李老師心中只是多了份牽掛，可家裡仍覺得是滿滿的。可兒子離家後，家裡怎麼就那麼空了呢？！
坐在兒子的書桌前，李老師溫柔地撫摸著兒子堆放的東西。突然，一本厚厚的軟皮筆記本闖入眼簾。那是兒子的日記本，李老師曾多次想翻看一下，卻因兒子的嚴防死守而沒能得逞。李老師翻開了那富有質感的黑色皮面，貪婪地讀著裡面的文字。
“中考成績出來了，我與最好的第一高中失之交臂！我想報考二附高中，媽媽卻板著臉，一錘定音地給我報了山一高中，那個學生們口中的第一監獄高中！想反抗，可戴罪之身的我卻不敢。媽媽同事的孩子都考上了第一高中，只有我淪落進了二流高中。晚上睡不著覺，我只有恨……”
“開學一個月了，好幾科課上我像個傻子。老師們操著怪聲怪調的普通話講的激情澎湃，我卻雲裡霧裡不知所云。晚上同學們的鼾聲此起彼伏，我只想哭……”
“期中考試了，我從入學前五名滑落到一百多名。我不敢告訴媽媽，我怕媽媽又會提起我的黑歷史，我怕媽媽長篇大論的思想工作，我怕看到媽媽染霜的黑髮疲憊的臉。晚上盯著蒼白的房頂，我只想逃……”
……
看著一行行的文字，李老師只覺著心縮成了一團，可又忍不住往下看。
“高二了，我一定要Day Day UP！否則，就太對不起李老師，我的媽媽了……”
“我恨死了自己！媽媽又來接我了。看著我掛上吊瓶，她又匆匆地趕回單位。做為班主任的她還有課還得上，還有作業還得批，還有學生還得管……媽媽，對不起！”
“我恨死了自己！媽媽因我被班主任批評了。學校裡有很多同學拉肚子了，當然還有一個我。而且因為我體質不好，病情還一再反覆。在接我送我路上奔波了幾次的媽媽既心疼又憤怒，不禁在學校家長群裡吐槽了學校食堂幾句。校長看見了很不豫，找了班主任，班主任召見了媽媽……媽媽，對不起！”
“我恨死了自己！媽媽終於累到了。看著憔悴無力地躺在床上的媽媽，我再也說不出要轉學的話。我感覺自己魔怔了，心心念念地想離開這個學校。為此學不下習，吃不好飯，睡不著覺！媽媽懷疑我心理出了問題。她一邊上班，一邊千方百計開導我和聯絡心理醫生，一邊還要到處找人給我轉學……媽媽，對不起！”
……
一滴水落在筆記本上，氤氳了兒子的文字。李老師趕緊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吸乾，可又一滴水落下…李老師摸了一把臉，不知何時上面全是水。
“高三了，我幸運地進了重點班。為了媽媽，為了自己，拼了！！！晚上還是睡不著覺。我讓媽媽給我買了耳塞，塞上耳朵，一邊回憶白天所學，一邊渴盼睡神的拜訪。晚上十一點了，十二點了，凌晨一點，兩點了……五點半了，昏昏沉沉地走向教室。喝一杯濃濃的咖啡，再喝一杯，腦子清醒點了，然後奮筆疾書。我買了一箱速溶咖啡，媽媽擔心我喝了不好。我騙他說同學們都喝，老師說從前的學長們也是這樣過來的。媽媽憂心忡忡，到處向人打聽什麼補品適合學生吃。一向儉樸的她，為我買再貴的補品也不眨一下眼……”
“媽媽看著黑眼圈的我心疼不已，一邊勸我休息，一邊又要給我請家教，說讓我少受點自己鑽研的苦。我不想再加重家裡的負擔，就騙她說，我現在的老師都很厲害，我的成績進步很快……雖然現在說這話有點心虛，但我相信，這次我一定不會讓媽媽在同事面前抬不起頭來的！那個不懂事的我再不會回來了，我用我的黑眼圈保證！”
……
李老師讀了一頁又一頁，臉溼了一次又一次。她拿起了電話，想對兒子說：“兒子，對不起……”可一個溫暖而又青春的聲音搶先響起：“媽媽，我給你買了鮮花月餅，他們說可好吃了……”